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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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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知道三日前白將軍將殿下打落懸崖,連日來一直派人四處尋找殿下的下落,並吩咐說活要見人,死要……」 「連我的屍體,他也不打算放過嗎?是不是預備再做成一盞天燈?再燒一次?」我諷刺地說道,想起九幽城夜戰那一幕,抓起一把雪扔到封丹的臉上。 封丹不躲不閃,跪在原地,繼續說道:「主上不會殺殿下,只是吩咐將殿下不論生死都帶回東皋。」 「若她不和你回去,公子荻是要你帶她的屍首回去嗎?」公子蘭撫著胸口,勉強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封丹的面前,低頭睥睨著他。 「若殿下執意不肯,也只好如此。」封丹緩緩起身,從鞘中拔出長劍。 劍鋒削薄,晃過如水波般的冷光,公子蘭回劍擋格,兩柄長劍幻化成兩道銀芒攪在一起,去如破竹,矯若游龍。 十余招過後,公子蘭的喘息聲粗重起來,顯然傷後體力不支。我扶著崖壁想要靠過去,他驀地回眸看向我,喝道:「別過來!!」 「當心——!!」 封丹的長劍趁他分心的間隙直刺過去,他回神舉劍,長劍一瞬間削斷了他手中的劍,刺入心口的位置。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發生,那柄刺入心口的冷鋒,他最後看我的眼神,山崖邊飛曳的衣袂,在雪中微微晃動的曼珠沙華,突然全部都變得緩慢,凝滯在空氣中。 有人說,曼珠沙華能夠喚起前世的記憶,金冠落地,他的滿頭髮絲淩空飛揚,仿若千年前那決絕的一幕再度重演。 「千年前……我因你而死,千年後,我亦不悔……」 淩雪生,若是今生咱倆誰先死了,奈何橋上就等著對方,不許獨自喝忘川水,不許獨自一個人過橋,這是約定,好不好? 這個主意好,先將我的小娘子畫下來,生生世世也不忘了你的容顏,生生世世都與你長相守。 如有來世,我願作佛前的青蓮露水,只為了再見你一面。 一陣風,一場夢,愛如生命般莫測。 看桃花,會開出怎樣的結果? 看著你抱著我,目光似月色寂寞。 愛著你,像心跳難觸摸。 畫著你,畫不出你的骨骼。 記著你的臉色,是我等你的執著。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我的心,只願為你而割捨。 絕命十二峰的山壁被他手中尖礪的劍鋒劃裂,十二峰頃刻間變作了十三峰。風吹過空穀,我伸出手,卻惟有風過指間。 眼前,再也沒有他的身影,他的容顏。 告訴你,我依然執守的誓言。 奈何橋上,等你到百年。 偶然想起,那些前世的記憶,似曾相識的往事。 滄海若能化為桑田,磐石怎會不改變? 世間最殘酷的事,是等待。 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蒼老…… 背景音樂:千年風雅 (本文最後引用歌曲《畫心》部分歌詞,特此說明。) 最終章 鳳凰台上游 十年一夢今方醒, 回首已是百年身。 傳說在天都皇城神闕的鎖凰臺上,困鎖著一個九指妖女。 昔年三國盛世因她而亂,有人說她本是醒月國迦蘭神女轉世,亦有人說她是妖孽臨凡降禍人間。 大正國史本冊記載,東皋,醒月,櫟煬三國逐鹿征戰歷經數載,致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醒月鎣帝因此女命殞絕命十三峰,東皋王都風蓮城美若仙境,卻在一夕陷入火海,化作人間煉獄,其時天降血雨,慘絕人寰,據傳此女亦是禍首。 北窗外的玉蘭花開了,晨光透過窗櫺投灑下斑駁的碎痕,我附趴在窗框上,聽著身畔的宮婦一邊織繡戲水紅蓮,一邊閒談大正國的創國史。 「聽說當年風蓮城被火燒的時候,全城的百姓沒有一個逃出來,全都葬身在那場火裡,史書上寫那場面慘的……」 一瓣紅蓮漸顯在絹布上,紅線的花瓣,金線的輪廓,彩絲上下翩飛,閃爍著斑斕灼華。 和暖的微風拂過臉頰,帶起陣陣花香,我愜意地歎了口氣。塵封多年的記憶,隨著那一聲歎息,驀然湧上腦海。 妖女!她是妖女!! 耳邊一遍遍地迴響起尖利的嘶叫,眼前是一片焚天滅地的火海,曾經繁華富庶的風蓮城,再不復見一絲風流瀲灩。天幕被驚雷劈開,滾滾鉛雲在夜空中咆嘯,雨點自萬丈高空墜下,濺在臉上竟是一股腥臭的味道。漸漸的雨勢滂沱起來,一場慘烈的血雨洗刷了風蓮,我站在雨中望著焚燒的東皋王都,從頭到腳被澆注成臭不可聞的血人。 水雲澤中潔白的蓮花,變成了一朵朵盛開的血蓮,最終化作焦臭的灰燼,漢玉石橋斷折成幾段,斷壁殘桓漂浮在滿是油垢的江水中。 不會再有女兒節放河燈時的喧囂爛漫,不再有美麗的少女們嬌羞著臉龐,等待情郎在河岸邊撈取自己放置的荷燈,也不再有穿梭在兩岸沿河十八坊的檀板吳音,飛紗簾幕。 踏過焦黑的街道,仿佛每一步走過,都能夠聽到人們垂死前掙扎的哀號,依著記憶尋去紫宸府,惟有門首的幾根斷柱,尚透出昔日的勢派。 城外駐守著醒月櫟煬的數十萬大軍,同我一起觀看著這場人間浩劫。為了覆滅東皋,我一次次地進諫爹爹與櫟煬合作。風蓮城跨水而建,水雲澤穿過王都臟腑,沿江水上游傾倒下萬斤烈油,再以麻袋橫木堵塞住河道下游,頃刻間就將風蓮變作流火煉獄。 那一夜,緋紅的荷花佇立在火中,美麗的風蓮成為記憶中的風景,東皋自史冊中徹底消逝。 一隻山椒鳥立在枝頭啼叫了幾聲,撲棱著翅膀竄入長空,玉蘭花枝兀自微微地顫動。 「據說那東皋帝君最後為櫟煬國主生擒,死時慘不忍睹,聽舊日這宮裡的老人們說,那國君是被妖女一劍刺死的。」 宮婦繡完絹布上的紅蓮,忽而抬頭故作神秘地一笑,幾個女子彼此推搡著笑成一團。 我躺倒在錦榻上,翻個身,看著她們婀娜的剪影,鬢畔簪飾的珠花隨著脖頸的轉動一閃一閃,九重珠華的光暈掠過眼底。 猶自記得踏進那間漆黑狹小的密室中,看到了久違的故人萬分狼狽的慘狀,我的心中卻沒有一絲復仇的快意。 他俊美的臉龐已被損毀,縱橫交錯的傷痕顯示著曾有多少種酷刑施加在他的身上。聽到腳步聲,他茫然地抬起頭,空洞的眼窩卻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阿荻,桃花般美麗的阿荻,真的是你嗎? 你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走上前幾步,密室的角落裡坐著那個豔若燼陽的櫟煬國君。 「如何,看到你的仇人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是不是很痛快?」他笑著問我,笑得分外豔麗。 我搖了搖頭,慢慢走到簡荻的身邊,他側頭聆聽我的腳步聲,在我開口前的一刹那,他裂開嘴笑了,露出殘缺的牙床。 「……丫頭,是你嗎?」 我點頭,突然想起他已什麼都看不到,輕輕地恩了聲,透出沉重的鼻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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