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繡 | 上頁 下頁
六三


  見他已經無事,錦繡又吃了幾筷子菜,這才說道:「父親的七七已經過了。有這麼一個個客人,你要是想見的話,也能把她請到咱家裡來了。」

  「是湘佩麼?」瑞崢夾了大口的絲瓜,話在嘴裡咕嚕。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路上碰見於老四了,他告訴的,他叫我向你問好,說改日來拜訪。」

  錦繡哼了聲:「於家的人,不見也罷。」

  瑞崢知道是錦繡心裡有偏見,他笑道:「跟他的母親嫂子不同的。於老四可是大方的很,大方的一點都不像是於家的人,倒像是咱們家的人。他還向瑞棋問好,回頭我跟瑞棋說說去,看她臉紅不臉紅。」

  瑞崢說著,不經意的,用肩膀輕輕撞了她的肩膀一下。錦繡就被撞得晃了晃,她端著碗,筷子上夾的菜掉落,油水暈染了桌布。

  他撞的,親密而溫柔,家常而隨意。就好像他們一直是這樣的,就好像在未來的日子裡,這樣的小動作會隨時隨處可見一樣。

  錦繡的眼睛濕潤。

  她的心像一口很深的井,他在那裡面起了漣漪。因為深,因為窄,所以那漣漪不禁來的私密又愉悅。

  瑞崢使勁的扒了兩口飯,問道:「湘佩現在住哪裡?好些日子沒見著了,她怎麼會來濟南?」

  錦繡低下頭,一顆眼淚悄悄掉進碗裡。她拿筷子戳了幾下米飯,把眼淚拌著吃進肚裡。

  她不愛都是一輩子,何況是愛了呢……

  將要過年了,路上街裡一片喜慶的樣子。偶爾還能聽見零零碎碎的鞭炮聲,是頑皮的孩童點來嬉鬧罷。

  馬車在客棧前面停下,老闆認得喬家老五,一看是他趕著馬車來,又看見那車上下來一個貴婦人,想那大約就是紀家的少奶奶了。客棧老闆連忙低頭哈腰的迎上來,把著錦繡往樓上引。

  把喬五留在外面,錦繡一個人蹭蹭蹭地上了二樓敲開了房間。

  湘佩剛剛睡醒,開門看見錦繡的時候臉上掛著睡覺時候壓的褶子。「耐來找我?」說罷打了個哈欠,聲音慵懶嬌媚。

  「我來接你。瑞崢回來了。」與她一比,錦繡的聲音竟顯得粗啞。

  這話音一落,湘佩立馬精神抖擻,滿屋子翻箱倒櫃起來。急急忙忙的開了胭脂香粉的盒子,慌慌張張的支上了鏡子,塗脂抹粉忙碌個不停。

  看她塗抹,錦繡也沒好意思問她洗過臉了麼,後來看見用長指甲挑起一小塊紅豔豔的口脂往唇上抹,那口脂紅地扎眼。她才說道:「我家剛辦了白事,你莫要這麼豔麗過去。」頓了頓又說,「哪怕是給瑞崢面子呢。」

  湘佩一聽,眼珠子轉了轉,就只拿帕子在塗滿口脂的唇上稍抿了抿。一個小小的動作,就使得那唇就少了明豔多了分柔美,顯得鏡中人更加的風流。塗脂抹粉,這是她的本事,湘佩頗自豪的沖鏡子裡的錦繡笑了笑。

  錦繡也笑笑,她向來不在意那種事情,臉蛋畫的好又不能談生意的時候多幾分贏的把握。太漂亮的女人,是會吃虧的。

  她在一旁坐下閒聊起來:「你這次來濟南,可有出去玩一玩?」

  「去了的,大明湖和趵突泉都去了的。」

  「好玩麼?」

  「哎呦,耐知道,我在西湖呆慣了,見了別處的水就不覺得有多好嘍。」湘佩搖搖頭接著畫眉,「就像那什麼說的……錦繡耐知道有句詩叫做『除卻巫山不是雲,曾經滄海難為水』麼?」

  「聽說過的。」

  「大體就是這句詩的意思咯。這詩是瑞崢頂頂喜歡的,說是情人當是如此的,此生一個,多了就沒意思啦。」

  「可瑞崢這些年也不見得就你一個情人。他情人多了去了。」錦繡笑,笑得勉強。

  「自然,男人麼,這麼說說也就罷了仔,真正做的又有幾個呢。何乃之算是一個吧,佳娘也算的上好命的。……瑞崢就不一樣了,他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衣』。但是,」湘佩想想又說:「我是他最長久的那一個。」

  「但是,」錦繡低頭抬眉,嘴角一挑,「我是他唯一的妻。」

  湘佩描了一半的眉,手停在了當空。她從那黃暈暈的鏡子裡看錦繡,發現錦繡正在看她,兩人一對視,湘佩就把目光收回去了。

  錦繡轉開話頭:「我聽說過的,你那個叫佳娘的朋友被何乃之贖出來了?女人,總要嫁個人才是正經。再逍遙也有老的那一天。美人遲暮,是世上最可悲的事情。」錦繡從鏡子裡看湘佩,「還是嫁人妥當。你年紀也不小了……」

  鏡中的一雙柳葉眉不自覺的蹙起來,主人強迫自己舒一口氣,笑一笑,那眉毛勉強平展了,她才又接著畫那剩下的半條。

  「耐誤會了,我來就是找瑞崢說說話的。他有些日子沒來,我就是來看看他還好麼,總不能老讓他去找我,我也該來找他嘛。」

  「都是明白人,還這樣嘴硬?」錦繡笑:「你現在不告訴我也不礙事,不過,這事情遲早要我點頭。我不答應,他又怎麼把你納進來?」

  湘佩沒說話,錦繡又慢慢的說:「你又不是不知道,紀家跟別家可不一樣,他納妾,那銀兩還得從我這裡拿。只要我不願意,就沒錢給家裡別的女人賣水粉胭脂。」

  湘佩瞥了一眼自己跟前的那些瓶瓶罐罐,這些年她被瑞崢養著,這些東西,自然也是她程錦繡掏的錢買的。她手裡那一支筆想要再畫眉,卻恐怕畫的底氣不足。

  這眉,是如何都畫不好了。

  湘佩索性把筆擱下。

  「好麼,你要撕破了臉皮也無妨。錦繡,不是就耐一個女人會靠自己賺錢仔。我們賺錢,不也是靠自己麼?」她長歎一口氣,「耐說的對,看著佳娘和乃之,我是豔羨啦,哪怕日子過的不富裕,但有個男人不嫌你老,對我們來說已經知足了。我不瞞耐,我是想著瑞崢最念舊情,他總會對我好的多一點。這麼些年日了,他對我跟別人畢竟不一樣的,他雖然有那麼多女人,耐見他和誰這麼長久過唻?還不就是我一個嘛。我最懂得他,我彈曲給他聽;他也喜歡我,他寫詩念給我聽。他這人呢,最怕的就是人家拘束他,耐越拿這些禮教出來,他反倒越不聽耐的。他自是有些骨氣的呢。……錦繡,這些風情耐不會懂得。耐生意做的好,可耐不懂他。」

  明明有備而來,可是聽了這話心裡還是覺得痛了。錦繡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紀家的馬車就停在底下。

  這是一場生意仗,她要做的謹慎,她得贏了這個女人。

  她琢磨著,細細的思量過了,才又緩緩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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