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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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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奉聽著,本來是只笑不語的。他知道錦繡喜歡少說話多做事的人,喬大這話嘮的本性實在難討她的歡心。他也犯不上為了喬大去惹錦繡不高興。 見徐奉心不在焉,喬大不由得提一提好處什麼的。 慢慢地,徐奉聽著聽著這心意就變了。他也想到自己在紀家外面的生意上風風火火,在裡面確實沒有親近的人。只有喬五算是有交情的,但那喬五年紀又小,還不得什麼都聽他哥哥的。既然眼下喬大來有求與他,他不如做個順水推舟的人情。事成之後,喬大定會報答,日後有個什麼事情,也可以內外罩著。 想到這一層,徐奉也開始支支吾吾,只引得喬大不住地求他,把好處越許越大。 兩個人再「嗞溜」了幾盅酒,臉上都開始泛紅光,彼此推心置腹,兄弟情深起來。 隔了些日子,徐奉來到書房裡和錦繡報賬,隱隱約約就提起了喬大的事情。 三小姐瑞棋也在,正捧著一本書安靜地看,聽了也只是抬頭看了看錦繡,沒有多說。 錦繡向來不大喜歡喬大,徐奉說起,她也沒搭理。 徐奉還要再說,錦繡已岔開話題問起方文相。徐奉不敢再說,只能談生意。 「眼下已經談妥了兩百織戶,都簽了契的,穩打穩兩百戶。其餘的,方文相還不敢保證。」 「方文相說有兩百,那就一定有兩百了。不過……吳掌櫃來了信,茶葉翻利比咱們事先想的還要好,這筆錢咱們是賺到了,所以絲棉的生意一定要做起來。眼下兩百戶可不夠,你催催方文相,務必在明年開春前談下五百戶。」 「少奶奶放心。」徐奉又問,「那咱們江南的茶山呢?」 「年前就可賣掉。不必養著它們過春。」 「可是少奶奶,我覺著,不如把茶山再留一年,茶葉利潤如此之高,我算著,明年咱們若是還做茶葉,是比絲棉要賺得多的。咱們何不再圖一年的好處,來年再賣。」 聽了這話,錦繡抬起頭好好地看了看徐奉,她這一看,徐奉不免坐立不安,有些緊張。 「茶葉之所以利潤高,還不是因為風險大?紀家不行的時候,我可以死馬當活馬醫,冒一冒風險。一旦紀家步上正軌,再大的利潤我也不會去冒險。你不能拿著一家老小的生計去做賭注。」 徐奉言語裡透著不甘,他上前一步:「少奶奶,咱們不是在朝廷有人了嗎?眼下咱們手裡已經攥穩了茶山,風險一事已經不足提及。咱們眼前只有利潤……」 錦繡鳳眼一瞪:「我是為什麼不讓紀家再做海上生意的?海鹽不能做,海運業不能做!茶葉也一樣!官場上風雲突變朝福夕禍最不可靠,我程錦繡才不願意看見這頭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卻因別人而空了。這次和戚大人,不過是彼此行個方便。以後的生意,離朝廷越遠越好!徐師傅,你跟了我有些時候了,不應該再讓我教你這個。」 見錦繡動氣,徐奉低頭退了回去,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站立著。 「我說要的幾塊地皮,你可看好了?」 「是。」徐奉把胳膊肘下的幾張圖給她。 錦繡鋪在案子上,仔細端看。 他立在她身側,頭微低,身子微傾。因為他低著頭,看不見她的臉,只能看著她戴著玉鐲子的手潔白修長,在那圖上來回比量著。 她終究是高高在上的程錦繡。他配不起的程錦繡……她的訓斥他只能聆聽,他們中間是隔了一個富甲一方的紀家的。 在她面前,他時刻是低微的。 …… 「沒有大一些的地面嗎?像是谷盛堂那般大的地面就一塊也沒有麼?」 「有是有的。我以為少奶奶要建綢緞莊,那個地面用不了太大,就沒拿。」 「是綢緞莊,可我要大的綢緞莊。這些店面都太小,咱們不要四處分散著建些小的,就建一兩家,要大,貨種全,有雅間,能坐下休息,能奉茶水的!」 「是,少奶奶。」 錦繡合了圖紙遞給他:「儘快,明日再給我幾個樣子看。」 「是。」徐奉低著頭收起圖紙。 錦繡這才注意到他面色不大好。 想徐奉是她剛剛帶起來的人,火候稍欠,時候長了也就明白了。如今他也已經是她的左右臂,不能太不給他臺階下。他今天來說了兩件事,她都給他駁了回去,他未免有些沮喪。 於是她就又重新想了想喬大的事情。她雖不喜歡喬大多嘴多舌的性子,當下紀家倒是挺需要個對她坦誠的人來管事;喬家一門兄弟六個,唯喬大馬首是瞻,喬大做了總管,他那些弟弟們自然擁護,人多了,喬大自然容易在總管的位子上站住腳,也比其他人更快上手。越想,錦繡不由得覺得,喬大其實是這個節骨眼上最好的人選。 只不過,吳掌櫃的那日也提起了這件事情,兩個掌櫃,都是頂樑柱。錦繡思量著,覺著這事情還是不好現在定下來。 「方才你說茶山的事情也不無道理。我知道你掛念著那白花花的銀子,我也說過唯利是圖才能做成生意。但是,月盈則虧,盛極必衰。萬事都有個度,懂得自製生意才能長久。畢竟是只有一步步穩打穩算的生意才能讓紀家過得舒坦。這麼大家子人呢。」錦繡語氣軟下來,「叫喬大做西園的管事吧,管得好了,再來替韓總管的位子。」 徐奉替喬大道謝,錦繡再囑咐兩句生意上的事情,就讓他走了。一直到他走,他的臉色都是沉鬱的。 櫻木花幾上的木紋扭結成鬼臉,仿佛瑞棋臉上的那個。她捧著書本,從架子後面出來沖著錦繡笑。 「笑什麼?」 「以後咱家做綢緞生意,豈不是天天有新衣穿?」 「就算不做,難道還虧待過你不成?」錦繡招手讓她過去。 原以為她手裡拿的是什麼詩詞小說來著,現在她走過來,錦繡才發現那是她藍皮白線的賬本。 「我說呢,我書房裡哪來的書讓你看,原來是看這些沒意思的東西了。」 瑞棋歪歪頭:「沒意思?可有意思了。嫂嫂是稀罕這些東西不讓別人碰吧?」 錦繡走到黃花梨木圓桌子前坐下,拉過瑞棋:「這有什麼稀罕的,別人不能看,我妹妹還不能看麼。」然後又小聲囑咐道,「只不過,看了什麼可別說出去。有些是不能說的……我只是沒想到你這般漂亮模樣沒有去看小說,倒來看賬本。」 瑞棋歪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看小說長大了就像瑞容一樣,看賬本長大了才能像嫂嫂一樣。」 她歪頭的樣子和瑞崢有些相似,頭上一對金線發釵丁零響。錦繡摸摸她的髮髻,柔聲說:「像嫂嫂這樣沒什麼好的,你二姐那才叫好。有男人疼的女人才叫好。」 「我看瑞容才沒有叫洪秀才疼呢,都是她死皮賴臉地對洪秀才好,洪秀才對她說話都吆三喝四的。」瑞棋不屑地努努嘴巴。 「你不懂,長大你就知道好了。」 「我不懂,我就知道嫂嫂這樣好。你沒看剛才那徐掌櫃被你教訓的那熊樣嗎?嫂嫂你多威風啊,永遠都不用看別人臉色,連爹都得看你的臉色。全家人都得怕你。」 ……是,全家人都怕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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