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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看他急,錦繡也急,她與朱伽因不一樣,她貪圖金銀從來不理風雅,現下她恨不能當場先跟這朱伽因簽了契約再閒聊。

  「我怎麼能騙您?不瞞您說,我公公和相公向來不合。他少年離家至今都少回家,這在濟南城也不是什麼秘密了。我也不怕跟您說,他的那些玩物放在家裡難免會被父親給砸了,所以都屯在杭州或者陝北的宅子裡。我知道您有收集古玩字畫的嗜好,我還能故意瞞著不給您看嗎?您要是還想找些字畫,等您的船隻運著我的棉花去了杭州,只要您想看的,我都想法給您看個夠!成嗎?」

  朱伽因歎口氣,站起來說:「罷罷罷。看來我不給你船是什麼都看不成了。你剛才說的每趟的分利如何?」

  錦繡眼睛一亮,立馬笑著細說起來。

  兩個人敲定了些事項,一晃眼的工夫就到了晚上。錦繡留朱伽因吃飯,又叫了吳掌櫃的來作陪,既談些生意,也說些閒話。吃完了飯,又遣自家的馬車載著朱伽因回去,錦繡和吳掌櫃的親自送到了門口。

  看著他遠去,錦繡覺著這朱伽因確實是個怪人。嘴上明明還說著什麼「不為商賈不耕田,不使人間造孽錢」,一旦討價還價起來又比誰都精明。

  最怪的是,面對這個怪人她一步步走得又出奇的順利,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談妥了生意。

  秋天裡多是晴天,滿天都掛著星星。

  心裡雖有些困惑,但夜還是明朗的夜,錦繡一直以來繃緊的那根弦,舒緩了不少。

  她和吳掌櫃的說說笑笑地往回走,怕夜涼,招娣出來給錦繡加了件衣裳。

  「公平交易」,秤桿上用小針紮的一小溜兒字。原是塗著金色顏料的,現在掉了大半,遠遠看上去只是棕黃的幾個小麻子。哪怕看不懂,洪子卿也蹲在地上死盯著秤桿上的星看。

  紮著汗巾的小夥子,黑黝黝的臉面,一雙黑手提著秤上的麻繩,秤砣高起。

  「公道老兒年高,抬一分頭,見一分喜——三斤八兩!」他吊著嗓子學著人家店鋪裡的人喊,聲音洪亮,企圖跟整個集市比嗓門大似的。

  洪子卿皺著鼻子,搖頭:「非也非也,我娘說了是四斤整的!」

  「我稱了,它就是三斤八兩!」

  洪子卿瞅瞅他身後的一杆黑不溜秋的大秤說道:「你再用那個給我稱稱。」

  「大勾盤兒小勾盤兒,稱出來的是一樣的!你這三斤八兩犯不著我拿大勾盤!」

  洪秀才還要說,那年輕人卻嫌煩了。他再也不理會洪秀才,拿著汗巾抹一把頭上的汗珠子,吊著嗓子沖著人群喊起來:「來啦來啦——蓮藕嘞——甜噢——脆哦——賽過大明湖的哦——」喊到最後一個「哦」的時候,突然回過頭來把嘴往洪子卿的耳朵上貼。「哦」的一聲,吵得洪子卿只得俯身抱了那三斤八兩雞蛋跑掉了。

  穿過擁擠的人群,等那汗巾小夥子的喊叫聲和集市裡的叫賣聲夾雜在一起分不出來的時候,洪子卿才氣喘吁吁地擠回到這頭收雞蛋的鐘老漢面前。

  鐘老漢正蹲在雞蛋筐子後面摳著腳丫子抽旱煙,見洪子卿回來了,他磕巴磕巴鞋上的老皮,心裡得意,臉上卻裝作不在乎地抬了抬眼:「稱好了?可是三斤八兩?」

  洪子卿喘著氣,點點頭。

  鐘老漢扔了旱煙站起來,一把拿過洪子卿手裡的雞蛋叫嚷起來:「老子說三斤八兩就是三斤八兩!多收你一兩雞蛋我陪你一兩黃金!奶奶的,老子收雞蛋十多年,哪一個人說我短斤少兩過?今天被你個沒長毛的小子羞辱了……」他滿臉不悅地嘟囔著,洪子卿正趴在他筐子上喘氣,一口大氣正吸著了鐘老漢吐出的一嘴的白煙,洪子卿嗆得直咳嗽。

  稱好了雞蛋,鐘老漢付給他錢。

  洪子卿弓著背咳嗽得滿臉通紅,一邊接過鐘老漢的錢,一邊撿起那塊包雞蛋的藏青色的布。把錢包進布裡面,然後又很仔細地把布疊整齊了再揣進懷裡。他咳嗽著擠在人群裡走,走了兩步,人群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拍打在他後背上。分量不輕,拍了兩下,洪子卿就覺著不咳嗽死也得被拍死了。他往後面擺擺手,自己又喘了會兒,才回頭來看。

  洪子卿這一看嚇得不輕,立馬就忘記了咳嗽。

  「瑞崢兄?」

  「你吃什麼了?嗆成這樣?」

  「沒什麼沒什麼。你怎麼來了?」

  「我去你家找你,你娘說你來集上了,我就來集上找你啊。」

  「家裡母雞下了蛋數十個,瑞容不在家住,沒人捨得吃,我娘就讓我來集上換雞蛋,換些錢。」

  瑞崢想了下,問:「是換錢還是換雞蛋?」

  洪子卿想了下,說:「拿著雞蛋換錢。」

  瑞崢明白過來:「哦。」然後提著瘦巴巴的洪子卿往集市外圍走,「我說妹夫,我妹妹不在你家去哪了?」

  「被你媳婦搶回家了。說你爹病著,帶瑞容回去孝順。」

  「我媳婦搶瑞容?她這麼能幹?」

  「白菜,瑞崢兄,你等會兒,我得買棵白菜。」洪子卿在白菜堆裡蹲了下來,回頭又掏了幾文錢給瑞崢,「勞煩瑞崢兄去對面幫我買塊生薑可否?」

  洪家村村口的老楊樹下,洪子卿抱著一棵白菜和瑞崢蹲在那裡聊天。

  說完了錦繡帶走瑞容的經過,瑞崢默默不言語,這事兒他幫不上忙,何況錦繡是有道理的。

  洪子卿也沒指望他,回頭問道:「話說回來,瑞崢兄你是如何回濟南的?回家了嗎?岳丈的病情如何?」

  「我從臨清過來的,沒回家。我爹你還不知道嗎?天天吆喝著頭疼腰疼渾身疼,等我一回家他立馬就好,然後活蹦亂跳地把我揍個稀巴爛。」瑞崢伸手折了塊白菜葉子撕著玩,「好妹夫啊,我妹妹不在,你們家屋子空不空啊?再多住個人你說好不好?」

  洪子卿面露警惕,抱著白菜往後挪了一步:「你要做什麼?你家金山銀山那麼多錢,你不回家不會去住大客棧嗎?來我們這小茅草屋裡擠什麼熱鬧?」

  瑞崢沒好意思說自己身上沒錢了,一把拉過洪子卿接著揪他手裡的白菜,只好胡扯道:「哎,別說了。前一陣子我幫你嫂子教訓個小流氓,教訓完了發現那不是個小流氓,是個大流氓。虧了,人家現在在追殺我呢。從杭州一直追殺我到臨清,我又跑回濟南。不論回家還是住客棧都實在危險,他一準兒找得到。於是我想還是躲到你們家比較安全,性命攸關,不知道你能不能讓我借宿幾天?」

  洪子卿將信將疑:「這事情程錦繡擺不平?」

  「她要是能擺平還能用我出馬麼?你不知道她腦袋上叫那流氓的鞋幫子砸了個大淤青的事兒?」

  「有這等事兒?」那程錦繡把瑞容拉走的事情一直讓他心裡堵得慌,現在聽見她也有糗事,洪子卿驚訝之餘還覺得挺出氣的。

  瑞崢是個人精,看見洪子卿的模樣就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了。於是換成激將法,道:「你說,程錦繡是我媳婦吧?」

  洪子卿點點頭:「是啊。」

  「那瑞容是你媳婦吧?」

  「是啊。」

  「你看,我媳婦是不是把你媳婦給搶了?」

  「是啊。」

  「你男子漢大丈夫該報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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