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21)_格格巫

二一

　　紀瑞崢想了一會兒，盯著錦繡：「一個男人要是連女人也打，那他算不得什麼好東西。他連累得佳娘也整日鬱鬱寡歡。前幾日見了佳娘，手臂上竟然有傷痕，那模樣讓人心疼。你是與他棋逢敵手？」

　　錦繡低下頭去：「他是個有手段的人，在生意上，他是個人才。」

　　紀瑞崢點點頭，若有所思：「那我們之前那個約定算了罷。咱們自己把鋪子留著。這幾天，我突然覺得讓家裡富足也是件好事情。」

　　「怎麼？」

　　「至少，再有海戰的話，我能為國家募捐一些錢。比如戚大人再來找我，我也不必只空有豪言壯語。」

　　錦繡不作聲，只在心裡暗笑。

　　瑞崢看她笑，把頭仰在椅子把上，嚼著蘋果，似笑非笑地看她。

　　「嘿，錦繡。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一定高興。」

　　「什麼？」

　　他笑得壞：「叫我親一口，我就告訴你。」

　　錦繡瞪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他連忙翻下椅子攔住她：「逗著你玩呢。別忙著走。」他笑嘻嘻地把啃了一半的蘋果扔回書桌，蘋果在盤子裡打了個轉，穩穩停住了。「我知道你缺錢，哦不，是我缺錢，我們家缺錢。我這幾天仔細想了想我以前借出去的那些錢都給了誰，突然想到於家。我與那于家四少爺有過交情，一年前他欠了一筆錢急著要還，我就給墊了一萬兩。當時他說把他家的十尊白玉菩薩押給我，還立了字據的。我沒放在心上，拿了字據便走了，至今也沒去取那白玉菩薩。現今想起來了，你也許能拿著這條子去把那一萬兩拿出來應應急。」

　　錦繡一聽，喜得抓他胳膊：「字據還在？」

　　他咧嘴：「疼。」

　　錦繡松了手，討好著捧起他胳膊來吹，他這才滿意地從懷裡把字據摸了出來。

　　紀瑞崢的確隨性，連字據也懶得妥善保管，現在成了皺巴巴的一團。錦繡生怕他弄缺了什麼，趕忙端著字據詳看，然後放下了心：「還好。項項都寫得明確，這字據是好的。于家賴不了。」

　　「這些錢夠嗎？」

　　錦繡搖頭，帶著主意笑：「一萬兩當然不夠。誰要這一萬兩，我要的是這十尊白玉菩薩。我以前見過這玉菩薩的，足足每尊值個六七千！好在于家的四少爺和你一般荒唐，才押給了你。十尊白玉菩薩少說也能當個六萬，這下我不怕壓不垮他了。」她回頭又沖他繃起臉來，「你剩下的那些賬，我以後慢慢跟你算。總會兩清的！」

　　瑞崢只是笑，也不介意。

　　「不過，這事情有一樣不好辦——于家老爺是出了名的小氣的、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如今你這筆單子叫他吃了個大虧。只怕他賴著不答應！你能叫于家四少爺偷偷送出來嗎？」

　　瑞崢搖頭：「那於家四少被朝廷緝拿，自打我給了他那一萬兩，就跑路去關外，再也沒回來了。」

　　10知己知彼

　　佳娘翻了個身，睜開眼。

　　黛墨一般的八字眉下，是一雙漂亮的細長眼。她的眼睛往帳子外面看了看，何乃之已經下了床，正在穿戴衣裳。她拉開簾子一邊拿黃銅鉤子掛住了，一邊叫了一聲。何乃之回過頭來，眼窩微陷泛著淤青，顯然是沒有睡好。

　　「最近幾日怎麼這樣操勞？不如今日歇了吧。」

　　她伸出潔白細長的手指去捧他的臉，心疼地勾畫著，何乃之拿下來在胸口捂住。

　　「你不知道那個女人有多狠，我的鋪子生意做得好，也確實是沾了他們紀家一點便宜。她要是鐵定了心要弄走，也沒別的人敢攔著她。弄不好她就要把我這些年辛辛苦苦攢的家底全都收了去了。這節骨眼上，我得日夜留心，哪裡睡得著。」

　　「她要是那麼狠，那咱們不跟她爭還不行麼？把她的還給她，你這麼多年總會剩些銀子的。」她勸說著，那眼睛裡溫柔如水。

　　「我得拼一拼，要贏了，說不好整個紀家就是我的了。」他堅定不移，把頭靠進女人的懷裡去安慰她，「佳娘，放心。不管好壞，你都是我的妻。若是我輸了，我去偷錢也會把你贖出來。」

　　頓時，她眼睛裡蓄滿了淚。這樣的話她聽了不少了，他有錢的時候都沒帶她走，等他窮了他就會嗎？她咽了淚水，推開他。

　　「罷了，要去就快去吧。」

　　「你不用管我，再去睡個回籠覺吧。」

　　佳娘搖搖頭，披了衣裳起來。給何乃之的衣裳收拾整理了一番，又接了熱水來給他洗臉。像伺候丈夫那樣，把他送出了門。

　　那冤家也真是個人才。竟能把這世上不著調的人都結識個遍，什麼地痞流氓，騙子逃犯等。

　　錦繡拿著蘋果，站在書架子前，瞄準了果盤，嗖的一聲，蘋果砸在桌子上，彈了幾下，又掉到地上了。錦繡掐腰站著吐氣，有這麼難嗎？昨日見他輕輕一扔，果子就穩當當地落進盤子裡去了。

　　罷了，罷了，還得她爬到桌子底下去撿蘋果。待她蒙一頭灰從桌子底下爬出來的時候，招娣正站在書桌前面看傻了眼。

　　「少奶奶，你幹什麼來著？」

　　「拿了蘋果，卻失手掉到了桌底下去，我得撿出來。」

　　招娣皺著眉頭，上前拿手裡的帕子給她打灰：「至於嗎？看這身上，好好的鳳尾裙子經不起這又跪又磨的。」

　　「你是心疼我還是心疼這裙子？」

　　「人是活該自找的，這裙子可沒罪，可憐被你糟踏。」招娣撅著嘴埋頭彈灰，碰著了頑漬就得好一陣較勁兒。

　　錦繡呵呵笑了。

　　「少奶奶，你笑什麼？」

　　她今日心情好，茅塞頓開，自然笑出來：「我笑你這絮絮叨叨挑挑剔剔、連個線頭灰塵都計較的樣子，倒像我的一個親戚。」

　　「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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