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二二〇


  被迫陷在命運的漩渦時,她也曾不服過。憑什麼,大千世界千萬萬,偏要是一個她呢。而在每一個轉捩點,如何取捨,亦沒有什麼對錯。生命埋藏著太多變數,只是聽憑心意作選擇,然後。仔細經營著自己的選擇。

  至於結局,不必太在意。

  「請和我一起,地老天荒白頭。風不息不休帶走所有憂愁。聞舊日往事前塵一夢遠走,憐今日眼前地人再不放手。」

  可是呢。她還是希望。有一個美好的結局。可以白頭偕老,可以不記憂愁。可以……永不分離。

  而這樣地希望啊。是不是太貪心呢?

  但有些奇跡,總是要有人先相信,才會存在。她在一片祥和的溫馨中抬起頭來,沿著黃河,前方很遠,似乎有牧童再吹著曲,曲聲俚俗,但洋溢著一片歡樂。

  人要是相信歡樂,便會幸福很多。

  而漢武一朝最綺麗的一段故事,就在這歌聲裡,塵埃落定。

  尾聲 浮生已到天盡頭

  她的這一生,慢慢的,就在長安城日出日落,建章宮花謝花開中,走到了盡頭。

  元封元年,御駕返回長安的時候,已到了七月。金碧輝煌的禦車在期門軍的拱衛下慢慢從西城門進入長安,從掀開的簾子裡瞥見了建章宮琉璃宮殿飛起的簷角,陳阿嬌籲了口氣。

  長門殿前,一池的碧菡萏也蔥蔥郁鬱的開了。

  九月末,劉徹徙先東越流民于江淮,開始開發日後繁華勝過關中地區的長江流域。

  十月,率十八萬騎,巡邊陲,陳阿嬌未隨行。自雲陽北曆上郡、西河、五原出長城,北登單于台,率,臨北河,以望匈奴。匈奴余民,迫於漢軍威勢,遠遠避走。

  元封元年末,黃河再度氾濫,帝后巡狩時走過的梁、楚之地俱受災,民不聊生。

  劉徹終於下定了決心,騰出精力來,治理黃河。

  元光三年五月,「河決于瓠子,東南注钜野,通於淮泗。」

  ——《漢書·武帝紀》

  「當年汲黯、鄭當時堵瓠子決口,決口深廣,料物不足。」長門殿內,陳阿嬌指著案上草繪的黃河河道,淡淡道,「再加上後來陛下放棄堵口。這才讓水患橫行梁楚之地二十年。」

  當時,她是端坐在椒房殿母儀天下的皇后,傾心的目光只是在夫君回到她身邊時才亮得一亮,何曾管過千里之外無數流民的死活?

  「漢匈之戰迫在眉睫,更何況。關中地區才是我大漢的根本。關中之地,於天下三分之一,而人眾不過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劉徹看了她一眼。慢慢道。阿嬌便輕輕一歎,身為帝王,考慮地是全域,而不是細部。對梁楚百姓而言,這個決定很殘忍。但是。卻不能說劉徹當年的決定不對。

  宣室殿裡透出陛下的意思後,滿朝文武都有些緘默。治河之事,殊無把握,又頗艱辛。到最後,落到地竟是太中大夫金日磾頭上。

  陳阿嬌知道,這便是劉徹給金日磾的考驗了。

  自元鼎六年末,在建章宮面見地陛下,金日磾便漸漸斂起了狷介狂傲的性子,行在朝局中。日漸謹慎。阿嬌冷眼看著,暗暗慨歎。能為早早做出這樣的犧牲,這個匈奴少年。應當是很喜愛著早早吧。她為天下蒼生計,著陌兒提醒了金日磾二句。

  第一。治河之事。重疏導而非單純堵絕。第二,留心堵口的料物。

  元封二年。帝遣涉何前往屬國朝鮮諭令朝鮮王衛右渠覲見。朝鮮王拒受諭令。

  四月,瓠子傳來消息,金日磾率郭昌及數萬民工,以竹與石沿決口橫向插入河底為樁,由疏到密,使口門水勢減緩;用草料沙土填塞其中,最後壓土壓石,成功堵住了決口,黃河複故道。

  為此,劉徹擢升金日磾為中郎將,秩比二千石。

  七月,因細事故,朝鮮發兵攻遼東,擊殺涉何。

  秋,招募死囚,分兩路征討朝鮮。

  元封三年正月,俘樓蘭王,控制絲綢之路。夏,漢軍東定朝鮮,置真番、臨屯、玄菟、樂浪四郡。

  到了秋天,滿了二十歲的盛傳為皇帝最寵地悅甯公主,終於在眾人的猜疑等待中出嫁。而陛下為她選擇的夫婿,竟是一位匈奴人。

  雖然金日磾漸漸在朝堂中嶄露頭角,謹慎穩重,有輔國安邦之才。同時得到帝王和儲君的賞識。

  但,他畢竟是匈奴人啊。

  如何能娶到帝后最珍寵的掌上明珠?

  在長安貴介百姓的費心猜疑下,悅寧公出的出嫁禮儀盛大舉行。掌管國家錢糧的大司農桑弘羊,論起來是悅甯公主的義母舅,第一次沒有對帝王地揮霍無度私下異議,撥算錢籌備悅甯公主的婚禮,爽快無比。

  長門殿上,劉初安靜的坐在鏡前,任阿嬌仔細為她妝扮成待嫁女子。

  那樣地柳眉,那樣的面靨,在螺黛胭脂地暈染下,慢慢現出纖細玲瓏來。鏡中女兒,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雙十韶華。雙十,那麼美地年紀,從此後,就要歸於別人,悲喜系於他,榮辱系於他……

  「娘親,」劉初喊了一聲,落下淚來。

  這麼多年了,縱然阿嬌歸於長門,複封皇后。她還是不願意改喚一聲母後,總覺得,娘親是天下最親的稱呼。

  「傻早早,」陳阿嬌含笑慰道,掩去了心裡地傷感。「又不是回不來了。你若願意,隨時進宮來看父皇和我就是。」

  再哭,妝就花了。

  劉初破涕為笑,點點頭,起身回首,看見等在簾外的哥哥。

  她信步走到劉陌身邊,伸出手讓他扶住,側首問道,「哥哥,早早漂亮不漂亮?」

  彼時,劉陌已經身著儲君服色數年,城府越發歷練的深,但是看著自幼相依為命成長的妹妹新妝,黑的深不見底的眸中還是閃過一絲溫柔。

  「漂亮。」他慢慢道。彼時金日磾正候在建章宮東門外,候著他生命中心儀的女子。那新嫁娘的禮服仿佛一朵紅雲,紅雲中劉初的容顏卻如出水的新菏,吐露芬芳。

  從此以後,他便可以名正言順的攜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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