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二〇九


  她的心裡忽然騰起了一種想哭的衝動。霍去病死的時候,她倔強的道,「除非這世上有比霍哥哥更好的男子,否則,我誰都不嫁。」

  這天下何其大,她卻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他一樣好的男子了。

  「是啊,是個大大的英雄。」霍光慢慢道。

  霍嬗聽了便歡喜,乖巧的叩了三首,叩在地上,猶咚咚有聲。叩完了,便抬頭看著叔叔,卻在向來神情溫和的叔叔面上看到和平常有些不一樣的神情,心裡著實有些奇怪。

  「大哥,你在下麵放心吧。」霍光的神情有一絲敬佩,一絲憂鬱,「衛皇后雖然去了,長平候卻沒有受牽連。皇二子進了齊王,這年來,倒還平安。今年還娶了親。也許,到了明年,你就會多一個表侄了。」

  「嬗兒很好。他慢慢長大了,很乖巧。很聰明。浣蓮也好,我……也算好。」

  「至於那個女孩子,她也很好。嗯,她已經十七歲了,還是很受寵。前年在晉中。我又見了她一面,她越來越漂亮啦。還是很記得大哥。只可惜,我沒有哥哥的俊功夫,她看不上眼。」

  「叔叔,」霍嬗咬著手指,聽得好奇,眼睛咕嚕咕嚕的轉,問道,「你最後說的是誰啊?」

  「是一個阿姨。」霍光淡淡一笑,「嬗兒沒見過的。她是一個公主,你爹爹還在地時候。和她最是交好。」

  劉初站在墓後,初時聽的很是尷尬。漸漸的便聽地入神。連霍光何時帶著霍嬗離開的都沒有察覺。熒心站在劉初身邊。聽著聽著便紅了臉,捂著嘴偷偷地笑了三分。過了很久,方道,「公主,奴婢聽著,這位霍大人,多半喜歡公主呢。」

  劉初驟然回神,狠狠的剜了塋心一眼,徉怒道,「胡說什麼呢?」然而塋心跟著她多年,卻是最知道她性子,半點不怕的,連眼神都變的笑謔,劉初被她笑的連頭都抬不起來,匆匆走了出來,卻不由一怔。

  墓台之上站著一個人。霍光雖然走了,他卻又來了。而她,躲在墓後,心思雜亂,居然半點沒聽到。

  「呀,」塋心站在劉初後面,見了金日磾,也很是驚訝,屈膝道,「塋心參見金大人。」

  金日磾看著劉初,朗朗笑開,「公主殿下也來拜祭冠軍候,候爺地下有知,定會開心地。」

  她不知道金日磾到底聽去了多少,訥訥不成言,勉強問道,「你怎麼也來此?」

  「日單說過,」金日磾淡淡一笑,不在意道,「金日磾平生最佩服的兩個漢人,其中有一個就是冠軍候。今日是冠軍候的祭日,日單來拜祭一番,有何不可?」

  「自然是可以的。」劉初嫣然一笑,「你慢慢祭拜吧,我要回宮了。」

  「悅甯公主,」金日磾喊住她,「秋高氣爽的天氣,公主好容易出宮,就打算這麼回去了麼?」

  劉初聞言氣結,轉過身笑道,「依金大人所說,悅寧該如何呢?」

  「你,」金日磾努努嘴,問塋心道,「你叫什麼名字?」他問的落落大方,塋心怔了一怔,方答道,「奴婢叫塋心。」

  金日磾忽然伸手拉過劉初,道,「你家公主我帶走了。你在西司馬門等,日落之前我自然會送她回去。」留著塋心目瞪口呆的站在原處,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劉初冷不防被他拉著走,惱羞成怒,發了狠要掙脫,然而她身子自幼就不好,力氣如何敵的過金日磾,還是被他拖下了山,怒道,「金日磾,你好大的膽子。」

  「我地膽子倒真是不小的。」金日磾渾不在意,打了個呼哨,斜刺裡一匹駿馬便沖了過來,高大威猛,眼神睥睨,再不是劉初在晉中見過的那種溫順駿馬,劉初霎時間臉色白了白,忍不住退了一退。

  「怎麼。」金日磾翻身上馬,居高臨下,露出潔白地牙齒,言笑朗朗,「公主還是懼馬麼?」一把拉她上了馬,大笑道,「我帶著你跑一段吧。」喊了一聲,駿馬嘶鳴一聲,霎時間跑的風馳電掣,不到片刻便出了茂陵。劉初躲在金日磾地懷裡,聽耳邊赫赫地風聲,知再說也無用的,只抿了唇,一言不發。

  馬兒跑了片刻,金日磾便籲了一聲,勒住馬,含笑跳下來,道,「到了。」劉初坐在馬背上,看了看四周,便發現,自己完全不識。

  「劫持當朝公主,」她冷冷道,「金日磾,你到底以為你有幾顆腦袋?還是你以為,和我這個嫡親妹妹相比,哥哥會更維護你?」

  「冤枉呢。」金日磾朗朗笑道,伸出手來,「我只是覺得公主在建章宮悶地太久了,帶公主出來透透氣。下來吧。」

  「透氣也要我樂意方行。」劉初冷笑道,「你若不把我送回去,我還偏不下來了。」

  「哦?」金日磾挑了挑眉,抱拳道,「公主真的不下來麼?那我便直接讓我的黑風帶著你走了。」做勢要吹呼哨。劉初瞧著身下這匹黑馬離地的高度,不寒而慄,連忙道,「算了算了,我下來,就是。」攙著金日磾的手下馬,猶自不解氣,恨恨道,「你就是欺負我懼馬就是,就不怕我回去在父皇和哥哥那裡告你一狀麼?」

  少年攙著她的手,眼角眉梢俱透著一絲笑意,故意譏誚道,「悅甯公主覺得仗著陛下和太子殿下,很光彩麼?」

  「你!」劉初氣的跳腳,明知道他是激將,還是忍不住道,「有什麼了不起。」

  一四四:三年願築梧桐茂

  九月的時候,長安城已經進入深秋,劉初打量四周,不得不嘆服,金日磾選的地方還是不錯的。草木雖漸漸枯黃,惟其如此,才顯出天地的清遠廖闊來。回頭遠遠的看,茂陵上的楓樹,鮮紅的色澤,亮如雲錦。

  「喂,金日磾。」她忍不住回頭問道,「你拉我到這裡來,到底是要幹什麼?」

  「為什麼人做每件事都要有用意呢?」金日磾悠閒的臥在地上,嘴裡尚銜著一根枯草,笑容明朗。「偶爾停下來休息一下,看看藍的天,白的雲,黃的草,不也挺好?」

  「是麼?」劉初淡淡冷笑,「若只是如此,我在長門殿,不還是一樣的看。何必非要到此?」

  「悅甯公主,」金日磾忽然轉過頭看她,「還記得我在晉中跟你說的話麼?人,不能只著眼於過去。」

  「往前看,前路上還是有很多美麗風景的。」

  劉初驟然警覺,防備的看著他,忍耐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沒什麼。」金日磾忽然又打了個哈哈,笑道,「只是讓公主不要像個小孩子,總是離不開爹娘哥哥。」

  「金日磾!」劉初被氣的咬牙切齒,卻聽見金日磾緩緩笑道,「知道麼,悅甯公主還是發火的時候最有生氣,明豔照人。」

  她慢慢愣住。金日磾卻轉過去,慢慢道,「我父親還健在的時候,我在休屠部落裡就聽過你的名字。熟悉漢家事的人說,漢家皇帝膝下有四子六女。」

  那時候。他更注重的是漢家那些皇子地名字。至於花團錦簇的公主,只略略聽了幾個封號,知道最受漢帝寵愛的那個。封號叫做悅寧。

  悅甯悅寧,當真是個很美地名字。和其他公主封號俱都不同的。他那個時候不知道,此後,這個名字將在自己生命中佔據怎樣地位置。

  後來河西事變,父親被樓煩王所殺。他與母親弟弟俱沒入漢宮為奴。生命一夕換了顏色,若說恨。他更恨的卻是那些自相殘殺的本族人。在漢宮聽了太多漢家故事。包括勵精圖治的漢家天子,見棄後重獲寵倖的陳娘娘,少年英雄地冠軍候霍去病,以及那對少年時流落在外最終回歸皇家的兄妹。

  他見過霍去病,那可真是條真漢子。爽朗悍勇的反而不像是漢家兒郎,更像在草原馬背上長大的人霍去病在他最英雄的歲月死去,人們說,他死前最放在心上的女子,便是最受陛下寵愛的悅甯公主劉初。

  那可真是個值得玩味的事情啊。彼時他已在漢宮中最微末的位置上待了幾年。漸漸看懂了這世間繁華綺麗所在地地勾心鬥角,明明分屬那兩個鬥的你死我活的後妃家族,如何。還能有這樣一番感情?

  他捉摸不出這其中地奧妙,也不想花費太多時間在這樣的細枝小節上。他自然有他的野心。不甘心一生微末。縱然身在異國。也要走出一條屬於自己地路。母親病逝在漢宮中後,他費盡了心思。終於走出了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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