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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欒子起身抬眉,拱手道,「陛下,」話未說完,卻怔然片刻。

  楊得意在劉徹身後,窺見劉徹略皺了眉頭,知道皇帝心中不悅的,連忙斥道,「豎子敢在君前無禮。」

  「陛下。」欒子回神稟道,「非乃小道膽大無理,只是小道自認修為略有些小成。可以窺見一些天命命相的。适才看到陛下頂上紫氣淩雲,實乃小道生平未見之盛。此乃真命天子之相。」

  他見劉徹面上稍晴。遲疑了片刻,道。「只是,陛下印堂上有一抹暗色,竟是有人巫蠱作亂之相。」

  此言一出,猶如石破天驚。滿園宮人,盡皆變色。

  大漢自建國以來,歷任皇帝,皆對巫蠱一事,諱莫如深。僅漢武一朝,前後兩任皇后見廢,明面上的理由,都是巫蠱。

  此二字,便是未央宮地夢魘。

  劉徹倏然面色,冷笑道,「道長若信口開河,莫不是覺著朕的刀斧手,砍不斷你的腦袋?」

  「小道如何敢。」欒子口氣恭順,面上卻半分不懼,昂然道,「陛下乃聖君,無奈總有奸人作亂,企圖不軌。陛下近日裡可覺得身子不適?」

  劉徹面上神色不動,但不經意間,眉心卻跳了一跳,想起前些日子那場大病,心下猶疑,寒聲道,「既如此,道長可能指出,巫蠱作亂地是誰個人?」

  「小道並不識未央宮中人。」欒子氣定神閑道,「但是,小道敢說,作亂之人,必在宮中。」

  「而且,」他凝神看了看,肯定伸手指向南方,道,「在那個方向。」

  「馬何羅!」劉徹厲聲吩咐。

  「在,」馬何羅閃身而出,應道。

  「你帶著一隊期門軍搜查未央宮南的宮殿,若是沒有發現,」劉徹神情詭譎地看著欒子,淡淡道,「朕也不要別的,只要你九族的腦袋。」

  「小道修道之人,」欒子拱手笑道,「一家九族,俱在這了。陛下若是不信,只管取了就是。」

  馬何羅去了半響,從未央宮的長廊上跑過來稟道,「起稟陛下,臣搜查南宮各殿,在緋霜殿昔日李婕妤自縊之處地下,發現了這個。」

  「好,好。」劉徹怒到了極處,反而不曾作色,淡淡道,「呈上來。」

  宮人捧了託盤,膽戰心驚的呈在御前。劉徹凝神去看,託盤中放著兩個小小地草人,一男一女。背面刻著生辰八字,字跡尚有些稚嫩。一個草人的背面上的生辰八字,自然是他的。而另一個生辰八字的主人,赫然是,長門殿裡的陳阿嬌。

  「孽子,」劉徹寒聲冷笑,從牙縫裡迸出兩個字。「朕尚念著父子之情,不忍戕害。他倒好,竟敢重演巫蠱,禍亂宮廷。」

  「傳朕的令,」他慢慢道,「封了緋霜殿,將皇四子與蓋長公主一併打入宗人府大獄。

  齊地王府中,寧澈苦求見齊王數日有餘,齊王劉據始終謝絕不見。到了此日裡,齊王的貼身侍從終於出來道,「甯先生,王爺吩咐讓你進去了。」

  寧澈怔了一怔,入內道,「王爺當真看不出來,此時還不是行事佳時麼?」

  「我知道。」劉據啜了一口茶,慢慢道,「所以這些日子才不肯見先生。」怕被他曉以利害,連自己都放棄。

  「此時,那人大約已經見了父皇了。所以,先生的百般話,都不必說了。」

  寧澈閉了閉目,頹然道,「還請王爺相告,明知萬事不妥,為何還要一意孤行?」

  「因為,我是為人子女地。」劉據慢慢笑道,「我無法容忍,我的父親,昭告天下,說我的母親曾經構陷其他女子,然後。重扶了那個女子,坐上我地母親曾經做過的位置。」

  「可是……」那些都是事實啊。

  當年地事時日久遠,局外人早就窺不清真相。其實。陷在皇家地人,哪個是無辜的呢。陛下不能說自己。也不好指責如今地飛月長公主劉陵,只好讓那個已經逝去的女子,承擔所有罪名。

  哪怕,那個女子,也曾是在無數個夜裡陪他度過地枕邊人。

  陛下。對自己捨棄的人,當真是很絕情。

  「我知道你想什麼。」劉據淡淡一笑,「你可以這麼想,但是,我站在我的立場,卻不可以這麼想。」

  「而且,」他沉下了臉,冷冷道,「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父皇是個多麼無情的人,為上位者,無情且多疑。本就是通病。這些年,他與陳阿嬌之間並無衝突。所以可以相安無事。可是。一旦有衝突呢。」

  他抿唇道,「我想看看。我的父皇,究竟可以無情到什麼地步。」

  陳阿嬌托了桑弘羊,去查那個叫欒子地方士的來歷企圖。然而桑弘羊動用了幾家的力量,依舊沒有查出關於此人的一絲半毫。

  這個人,仿佛如他們,就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

  日裡,在長門殿,陳阿嬌重聽了那觸目驚心的兩個字,怔了一怔,連險些咬破嘴唇都沒有察覺。

  又是巫蠱。每一次,當她以為,她可以徹底擺脫這兩個字帶來的夢魘,命運就會再重來一次,讓她不能忘記,她所在的,究竟是怎樣的人間修羅場。

  她乏力地閉了閉眼,道,「陛下,你信那個欒子,勝過于信任你的兒子?」

  「朕並不信他。」劉徹森然道,「但他不過是個方士,馬何羅從緋霜殿裡卻確實搜出來的被巫蠱地草人。」

  「那也可能是被人陷害,」阿嬌譏誚笑道,「元光五年,那巫蠱的草人是如何進入椒房殿地,陛下難道不清楚?」

  「嬌嬌。」劉徹驟然揚聲怒道,卻又慢慢壓下火氣,道,「你要知道,他咒地可不止是朕,亦有嬌嬌你。」

  「我並不信那東西。」阿嬌慢慢道,「反正,那是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你不心疼,難道我還要心疼麼?」

  「只是,」她淒然道,「若有一日,有人對陛下說,陌兒或者是我,意圖巫蠱陛下,陛下亦當如何呢?」

  除了阿嬌,從來沒有一個女子,敢如此直接的質問他吧?劉徹望著眼前地嬌顏,慢慢心軟下來,他攬住阿嬌,慢慢道,「朕定不負卿。」

  長門殿中帝后的爭端很快傳了出來,欒子聽了之後,無人可見處,眉心略跳了一跳。

  三日後,欒子第二次面君,語出驚人。緋霜殿的巫蠱草人雖已取出,陛下印堂上的暗色依舊未消散。宮廷之中,另有巫蠱之人。

  這一次,他指的是太子劉陌所居的博望殿方向。

  劉徹銳利的眸光盯著他良久,他心中惴惴,方聽得劉徹展唇一笑,吩咐道,「帶人去查博望殿。」

  一時間,滿殿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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