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一五二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那畢竟是李楷骨血相連的兒子,是他的第一個嫡子。李楷牙齒咬的咯咯響。漸漸紅了眼眶。

  「若不是陳阿嬌的消息傳來,衛長驚了胎氣,何至於如此?」衛子夫慢慢道。

  李楷慢慢的抬起頭來,遲疑問道,「母后的意思是?」

  「昔日文帝在位,館陶公主小心翼翼。到了景皇帝即位,便漸漸飛揚跋扈起來。」衛子夫笑的詭譎,「你可知道?」

  「娘娘地意思是?」李楷失聲驚呼,「這怎麼可以?」

  「衛家興衰如何,已經與李相綁在一起了。」衛子夫微微一笑,「陛下不會聽什麼你父親並不知情的話的。而且,我們並不是沒有勝算。陛下如今在上林苑,耽於女色。在文,你父親是丞相,手握朝綱。在武,長信侯不在國內,軍中長平侯與冠軍侯地威望,盡數我衛家。」

  「這些話,你轉告你的父親。讓他做個決定吧。」

  臣相李蔡稱病不出,坐在府上,思忖著衛皇后地話。

  那個未見過面地孫兒,他固然有些傷心。但他並不是只有那一個孫兒。只是他到底高貴些,有著皇家的血統。

  婦人之見。

  他冷嗤著衛子夫傳來地話語。今上精明英武,在位二十餘年,平匈奴,展疆域,治經濟,安國民,威望之盛,盛于本朝歷任皇帝,豈是那麼容易推翻的。他繼公孫弘為相,在今上手下這麼多年,看盡了這個君王的手腕。他縱是耽於美色,又哪曾放鬆了權柄半點?

  只是,衛皇后說的到底還是有些是對的。譬如,陛下的無情。

  衛家若傾覆,陛下不會放過他李蔡。

  衛家若奮起拼搏,只怕傾覆的更快。

  那麼,他李蔡,如何求得自保之道?

  他本想做全不知情之狀,但衛子夫如溺水之人,竟是對任一根可能救她的稻草都要抓一把,亦粉碎了他的希望。

  如今看來,竟是一個死局。

  若是,斷臂棄子呢?他心頭一跳。

  長平侯衛青匆匆趕回長安,過府未入,直像未央宮而來。聽了衛皇后的話,閉了閉目,歎道,「糊塗。」

  衛子夫亦冷笑,「若是據兒沒了,衛家便完了。左不過是完,右不過是完,不如豪賭一把,或有一線生機。」

  「張湯怎麼敢讓一個皇子死在他手上?」

  「縱是不死,傷了,殘了,衛家亦沒有機會了。」

  「三姐,」衛青慢慢道,「從小到大,你一直聰明,有主見。但所有的聰明,一到了據兒那裡,反成了拖累。」

  「你要反,我問你,我們哪裡有兵?」

  衛子夫遲疑道,「不是有青弟你……?」

  「我曾帶的軍人,是拋頭顱,灑熱血,跟著我驅逐胡虜,保我大漢河山的。他們會跟著我,去殺他們的皇帝?」

  「更何況,陛下本是英主。他在上林苑處置衛家,你道他真不不曾防過我們?別的不說,漢家發兵制度,是要兵符的。」

  「難道,」衛子夫漸漸絕望,「我們真的只能坐以待斃麼?」

  「陽石血諫之際,陛下未免心中動搖的。」衛青歎道,「可如今……?」他緩緩搖頭,「娘娘,你把公主用命換回來的一絲生機給揮霍掉了。」

  一百零五:成于斯而敗於斯

  元鼎元年春三月末,劉徹于上林苑收到丞相李蔡飛馬傳來的奏章,勃然大怒,掀了弗蘇殿的禦案。回到內殿后,陳阿嬌尚覷著他面色陰沉,不由問道,「怎麼了?」

  劉徹卻沒有答,只是問伺候在一邊的御醫,「娘娘的身子如今如何?」

  鬚髮皆白的御醫斟酌了一下,道,「這些日子調養得當,漸漸大好了。」「那麼,可以回長安了麼?」

  御醫驚疑不定,拱手道,「若是車馬走慢些,大略是可以了。」

  劉徹便點點頭,吩咐道,「準備下去,即刻回京。」

  這決定來的這麼突然,陳阿嬌心中便若有所悟。

  元鼎元年的這次春狩,可以說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走馬燈似的各項事情的發生,出乎眾人意料,再也沒有心思狩獵了。然而偌大的事情,起因不過是公孫敬聲與陽石公主表兄妹間的私情。阿嬌便與母親館陶大長公主說,請她約束陳家本家子弟,莫要再重蹈覆轍。

  「阿嬌你放心吧,」大長公主昂起頭來,傲然道,「陳家三代富貴,又曆了起伏,怎會與衛家那種暴發戶一般。」

  因為御醫的吩咐,又有館陶大長公主隨行,劉徹便沒有讓阿嬌與他同登禦輦,另置了一輛舒適的宮車,讓她們母女祖孫一敘。

  她又抱過劉初,心疼道,「可憐見兒,平白遭了這樣一出罪。初兒不要怕,你父皇會為你做主的。」

  劉初便心思重重的點點頭。問道,「父皇會怎麼處置陽石或是劉據呢?」眉宇間有一絲憂慮父皇的事,你便不用擔憂了。」

  陳娘娘的宮車後。便是陽石公主地車駕。侍女新沏了茶,怯怯捧上,道,「公主,喝一口吧。」

  劉紜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她的頭上尚包著觸目驚心的白紗,這些日子清晨在鏡中見了,自己都有些疑心,怎麼有那樣地勇氣,在弗蘇殿上,凜冽的撞向柱子。又或者,為什麼既然撞了,卻沒有死去。還要飽受內心煎熬,等待著父皇最終地決定。

  決定。她,生,還是死。存。還是亡。

  那座莊嚴尊貴的禦輦裡坐著的,是這座大漢盛世至高無上的帝王。同時。也是她的父親。可是,很多時候。她寧願,他只是她地父親。就不會有這樣煎熬的局面。

  漸漸的,似乎能明白了,當年,陳皇后一心一意待之如夫君,而非帝王的心意。

  前面的宮車傳來輕輕的歡聲笑語,那麼和樂融融,與她,卻是諷刺。

  為了照顧陳娘娘,宮車一應行的平緩,到了近晚,方遠遠見了長安城門。車駕轆轆,從章城門入,直奔未央宮西司馬門。行經白玉漢橋時,宮門大開,車馬卻俱都突然停下,「怎麼回事?」館陶大長公主掀簾問道。三朝公主氣勢,威嚴無比,身邊執戟侍衛不敢怠慢,單膝跪下稟道,「前面有人攔住了禦輦。」

  風中傳來宦官特有的尖細聲音,破碎而斷斷續續,「衛皇后與皇二子有……之意,……可誅,在陛下……必經之路上……埋下了……巫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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