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屋恨 | 上頁 下頁
一五三


  最後兩個字,像噬骨的野獸一般,突然出現在阿嬌面前,面色一白,連手中地茶盞跌下去,濺的全身上下都是,都毫無所覺。

  禦輦之上,天子怒氣到了極致,反而平靜,吩咐道,「就地,掘。」

  侍衛領命而去,不一會兒,馬何羅便來報,的確掘出了三具木人,上書地分別是陳娘娘,皇長子,以及……皇帝的生辰八字。

  「父皇,」劉紜臉色慘白,再也顧不得額上地傷勢,跌跌撞撞地下得車來,欲往劉徹面前去,然而侍衛如潮水般將她隔住,不過是瞬間,明明是父女,就比陌生人還要遙遠。

  「父皇,」劉紜跌在地上,嚎啕大哭,絕望道,「母后不會的。她不會這樣地。」

  仿佛只在一刻中,她便不再是大漢的公主,而只是一個待死的罪人。

  「陳阿嬌,」她望著身後的宮車,怨毒道,「你這樣陷害我們母女,良心都沒有絲毫不安麼?」

  阿嬌任由宮人替她換了衣裳,臉色蒼白,靜靜聽著外面的動靜。此時聽了這樣的話,不過冷笑一聲,掀簾道,「我縱要對付人,也不會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一言已畢,鬆開手,簾子落下,都沒有再看車外人一眼。

  劉徹面上冷漠,沉聲吩咐道,「護著陳娘娘,繞道回長門宮。」

  馬何羅應了一聲,自行指了一個得力手下,護著陳娘娘的宮車,轉了方向,沿著宮牆向西而去。

  回到了長門宮,陳阿嬌尚有些神不寧。劉嫖卻是極開心的,「當年,阿嬌你陷身巫蠱案,才由得她一介歌姬上位,如今,她自己攤上這趟子事,足見,衛家的氣數是盡了。」她暢聲笑出來,笑聲極是快慰,「衛家一倒,還有哪個皇子能和陌兒爭儲位?」

  「娘,」阿嬌的聲音有些尖銳,「這件事,……」她遲疑道,「陳家沒有插手吧?」

  劉嫖一怔,笑容慢慢的淡了,「那倒沒有。陳家的確在整件事間做了一些手腳。但是要推倒衛家,其勢已經造足。並不需要多此一筆。」

  「也許,是衛子夫知道無幸,喪心病狂,自己做下的呢。」她不在意的猜到。

  當年,衛子夫利用巫蠱之勢逼自己下位,當知劉徹有多麼痛恨巫蠱,而巫蠱之力,純屬無稽之談。當年楚服巫蠱衛子夫,又何曾對她造成半點影響?當不會做這麼蠢的事。

  她想起漢武一朝巫蠱禍事之烈,寧可錯殺。不肯放過,不自禁打個冷戰。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人對劉徹說,她亦涉嫌巫蠱,這一回,劉徹會怎麼處置她?她這樣想著。心頭便漸漸生出一抹灰。

  未央宮裡傳來消息,盛怒之下的陛下將衛家相關之人畢都下獄,椒房殿女官宮人全部打下掖庭,衛皇后禁足椒房,這一回,由期門軍監守,不似上回,而是貨真價實的囚禁了。意識之間,未央宮風聲鶴唳。連帶地前朝也風雨欲來。

  衛家之敗,已是必然之勢。

  同時下獄的,還有衛長公主的夫婿。李楷。丞相李蔡跪在宣室殿前,懇求陛下看在其幼子年紀尚幼。以及自己首告之功地份上。饒過李楷。

  宣室殿裡,劉徹看著廷尉呈上來的巫蠱牽涉名單。心頭有些不寧。

  滿滿幾張紙地名單,有他的臣下,忠心耿耿,在漢匈之戰中,一馬當先;有他的枕邊人,在他最低谷之時,溫柔相待;有他的子侄,有他的兒女,骨脈相連地兒女。

  他曾期待著他們到來,用著稚嫩的聲音,喊著父皇。

  輕飄飄的幾張紙,與家,與國,與他,都有著很重的份量。

  可亦是這些人,在他遠在上林之際,策劃謀反。雖然未成,但反意已生。

  他想起上林苑中,阿嬌明明無事,卻昏睡了那麼久方醒。莫非,便是巫蠱所致?他的眸漸漸冷了下來。

  論心狠,他自認不遜於歷代帝王,人若叛他,他又如何容的下人?

  執起御筆,鮮紅的朱砂批復道,「准。」看著自己都覺得心煩,摞到一邊不看。

  若是明發出去,便再無挽回機會了。

  「陛下,」楊得意面容遲疑的上來,「丞相還跪在外面,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

  劉徹冷笑道,「他愛跪就跪吧。」

  黑色的冠服掠過李蔡面前,如同一陣風,轉眼即逝。李蔡心中一陣慘然,嘶聲喚道,「陛下。」皇帝卻已經去地遠了。

  未央宮的風吹在劉徹身上,忽然的,很想見一見阿嬌,寵辱哀樂皆淡然已對地阿嬌。

  巫蠱二字,與阿嬌,是一抹傷痕。如今,這傷痕被血淋淋的挖開,她想必也怨懟吧。

  廊下傳來細細地聲響,他皺眉。楊得意見微知意,喝道,「什麼人?」

  一個皇子服飾地男孩從廊下出來,拜道,「父皇。」

  「旦兒,」劉徹不免有些意外,一直以來,他最在意的孩子除了悅甯,便是劉陌與劉據。對於劉閎與劉旦,見地都要少些。

  「兒臣在這邊玩耍,見了父皇過來,這才在一邊的。「劉旦道。

  劉徹點點頭,不經意間想起他的母親李芷,當年,亦是唇不點而朱。

  數日後,宦官蘇文前往長門宮求見陳娘娘,陳娘娘言辭淡淡,最後讓人給攆了出去。劉徹知聞此事後心情倒好,只是笑道,「阿嬌看透世事後,還是不改赤子心腸。」吩咐道,「往長門去吧。」

  楊得意便歡喜,在無人注意處,悄悄的籲了口氣。

  廷尉府向陛下詢問對衛家的處置,阿嬌想了想,問道,「陛下真的相信巫蠱之事?」

  劉徹不免沉了臉,「嬌嬌總不會為衛家求情吧?」

  陳阿嬌撫了撫自己的良心,道,「不過是兔死狐悲罷了。「當日在上林苑,早早問我怪不怪她,我曾經說,如果有些註定失去,那更要珍惜眼前的。」

  「衛長和劉據他們,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是你的。」她看著劉徹,道。「你如今狠的下心,將來,也不要後悔,更不要來怪我。」

  「種瓜黃台下,瓜熟籽粒粒。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猶未可,四摘抱蔓歸。」

  劉徹聽她曼聲吟著,壓在心底深處的那一點柔情終於被牽出,

  「嬌嬌,」他柔聲喚著,親吻著她。阿嬌在他的親吻裡苦苦一笑,由她這個衛家的對手來求情,劉徹自然聽的進去。這個時候的劉徹,也許遠沒有歷史上的漢武帝心狠決絕。而她,不過是推他一把。

  而她選擇這樣做,後世人餘的那點良心與凡事求公正固然是因由。但也有著對陳家日後局勢的憂心。衛家若徹底頹廢,陳家獨大,焉知何日又犯了這個帝王的忌諱,還不如留下衛家的一抹命脈,反正已無翻天之力。

  衛子夫失了後位,劉據的影響力也就大打折扣,她勢必不能再次阻止劉陌的登上儲位。她的兒子她自己瞭解,待親人溫和,其餘時候手段是極狠的。自古以來,長久坐著太子位的,少有好下場。所以,她拼盡力氣,為他留一個對手下來。若能分了陌兒的心,或許,他日,父子對立便會緩和的多。

  「可是,嬌嬌,」劉徹問道,「你不替衛子夫求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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