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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他格外愛戀她剛還張牙舞爪現又敗下陣來的模樣,當下揚唇一笑。

  前幾日他帶兵出營,她替他召諭柴哨等將領收編附近幾州投降寇軍諸事,趁勢說皇上與她親好是做做樣子給那些遺臣寇將們看的,是圖她這十萬人馬,而不是圖她這個人。

  柴哨等人哪一個不是頗知君心的,當著她的面雖點頭喏應,可轉身就將這事兒報稟了他,偏就她一人還以為全營將士們不知他是真心愛她的!

  她先是偷改他付與京中二府的紮子,叫朝臣們以為是她逼他冊後分封,如今又想方設法地叫將士們以為他是因她兵權在手才椒房獨寵,非要將一切責難之名全攬到自己身上來才甘休。可那些朝臣將兵們又豈是好糊弄的?她雖是封住了眾人的口和史官的筆,但又怎能管住旁人心中是如何想的?

  他這一腔真情,天下人勢必盡知矣。

  她在他懷中縮了會兒,又有些不甘心,遂扭頭瞅他,輕辯道:「你帶著我隨軍北上本就不太像話,倘讓人說你沉溺女色又如何是好?眼下諸位將軍只當你是顧及大業,有什麼不好的?」

  他見她猶在自作聰明地替他操心,心中一徑在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道:「甚好。可你既是如此說了,我又豈能負了你這番心意?勢必得多於你纏綿幾番叫人看看才好。」

  她又使勁往旁邊躲,小聲道:「堂堂皇上,怎能這般無恥。」

  「當年撩撥我的勁頭哪裡去了?」他掐著她細細的手腕不叫她挪動,似笑非笑道。

  她馬上扯過案頭上的摺子,急急轉話道:「去北境犒軍的事兒你倒還沒個批復呢!」

  北境戰役連勝,恰逢帝后御駕親征北上,雖已不必讓皇上親自領軍直入敵境,但北地邊臣們對這激勵士氣的大好機會還是不肯輕易放過的。沈知書銜領三路轉運使拜表軍前,奏請帝后共赴北境犒軍,以表我大平此戰必勝的決心。

  他接過摺子,眼睛卻望她,「先叫劉德中替你瞧瞧身子,再看去不去。」

  她一聽這話便垂下頭,「三天兩頭的傳劉德中來診脈卻沒個結果,我的臉面都沒了。」

  自從大軍北上,凡遇紮營暫歇的時候他必定會叫劉德中來瞧她是否懷孕,生怕她有孕卻不自知,到時候騎馬不慎以致小產傷身。但她雖是與他一直纏綿不分,可這肚子卻總也不見動靜。

  他身為天家獨脈,自然是想能早有子嗣,如此方能使朝中眾臣們放心,這天下不會因他人出意外而致大亂。

  且挨到今日這境況,她比他還要得子心切,只望能快些生出個一子半女的冊作皇儲,好叫那些前朝遺臣們從此再也不必記那些作亂複國的念頭。

  他伸手捧著她的臉,正色道:「有什麼沒臉面的?」

  她心中胡思亂想個不停,最後急的想掉眼淚,道:「倘是我生不出孩子,那要如何是好?你勿須管我,多納幾個妃妾是正理。」

  他低頭親她溢著淚的眼,「眼下才多久,你就急成了這模樣?待過個三五年,你要是還生不了孩子,到時再發急也不遲!」

  她將臉埋進他的掌心中,雙手去抱他的腰,小聲歎道:「那明日便再叫劉德中來瞧瞧罷。倘是無礙,我還真想再去青州看看沈大人與嚴馥之。」

  §158.此情天下知(中)

  次日劉德中奉詔來診脈,見孟廷輝臉色一直不怎麼霽明,不由道:「皇后可是身子有何不適?」

  她搖頭,索性直問道:「我與皇上夜夜共枕,為何總不見有孕?劉大人瞧我可是生不得孩子的人?」

  劉德中沒料到她出言如此露骨,當下低頭垂眼,微微笑道:「皇后身子無礙,又是如此年輕,怎麼會生不出孩子?想來是因為這大半年來過於奔波勞累,雖與皇上同帳共寢,卻不能這麼快有孕。皇后還當將心放寬些,莫要時時惦念此事,依臣之見,皇后或可先行折返回京,在宮中歇養歇養,靜待皇上率軍班師。」

  她輕輕歎氣,又蹙眉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其實並非是她貪圖同他日夜相伴才不肯提前回宮,實是因他不肯放她走,而她亦不忍心他一人操理這許多政事軍務。寇軍自降以來,這北地的民政軍務多如牛毛,瑣碎的雖然都已發往各路使司衙門處決,可稍重要些的卻仍需他來親斷。她出身翰林,又做過知制誥,這替他擬詔一事自然是責無旁貸;且他又以她頗通官吏銓選、知懂軍務為由,令她一掌這北地選吏派將諸事。如此一來,她是一人身兼數職,前前後後幫了他好些事;他也因她在軍中操持諸事甚為放心,所以一直沒叫諸路衙門撥派文官到軍前來。

  倘是她提前走,那新來的文官必不能知通他的心意,他性子若有不順,亦沒人能勸慰得了他,這北地諸事定會讓他疲累萬分,她有怎麼忍心自己一人回京歇養去?

  她是他的皇后,亦是他的能臣,他放不開她,她亦離不開他。

  因大平禁軍攻城掠地節節連勝,至十一月初時,二國邊境已全面向北推了數百里有餘,狄念更是身先士卒,親率麾下將士直取北戩都城稷州,北戩自京北諸路調兵南下援都,卻被宋、韓、嶽等部半途圍打,而大平皇帝御駕親征之部自南一路北上入境,將所攻破收占的州縣城寨紛紛換防駐守,清掃降地諸多殘兵餘部。

  北面戰事能夠連連得勝,除卻諸軍將帥統軍有方、將士死力奮戰之外,這三路轉運司、諸州府衙的官吏們亦是功不可沒。人只見那紅旗捷報上的所奪城池之名,卻不見那背後凝結著這些邊地文官們日日夜夜的辛勞和汗水。籌糧、押械、造甲、修砦、安置流民百姓、編戶降地諸民……這些事情哪一樣輕鬆?北地戰事烽火連月不休,這些邊地文官們又何曾安寢入睡過?

  因而皇上此次北上並非只是犒賜境上諸軍,亦是巡賜這三路使司州府衙門中的有功文臣。

  皇上此番雖是從京中大舉策軍北上,但京畿禁軍中已有八萬人馬先行入境,留於麾下的三萬人馬亦有大半分去降地諸州城寨,赴北犒軍一事可謂輕裝簡行,準備從青州一路向東,過三路諸軍州縣,然後再攜皇后從臨淮路折返回京。

  北境降雪降得早,從建康路汾州直接西上,一路已是遍地白皚蒼茫,沒過多日便到了青州。

  帝后北巡的第一處便選在了青州,這于整個潮安北路的將帥文臣們皆是無尚的恩寵榮耀,皇上雖有詔諭令城中文臣不必出城接駕,但沈知書仍是冒雪出城三十裡恭候聖駕親至。

  狄念在北地大立軍功,沈知書在潮安轉運使一位上坐的亦是日益穩靠。董以成既罷安撫使,北三路軍務又由狄念一人宣撫經略,這青州乃至潮安上下的民政便由沈知書全權知管,此番戰事北三路中尤以潮安北路出力納財最多。而這一番政績,待大戰平止後,沈知書必會被委以重任。

  御駕侍從甚是輕簡,連金戩黃仗都沒全設便一路入了城。

  沈知書頗知君心,轉運司衙門中並未設宴,只是如常擺了桌酒菜,令附近幾個大州,知州及使司上下的文官們一併入內覲見。

  靜待御駕入衙後時,幾乎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等著看,傳聞中的那個從女學孤兒到進士科狀元及第、從初初佞幸寵臣到位列二府重臣、從前朝皇室遺嗣到如今策反寇軍要脅尊位疆土的孟廷輝,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夠叫剛明強悍的今上執其之手、應其所取、冊其為後、封其疆邑。

  衙外一片放眼無際的白皚茫茫,遠處蹄聲一路破雪而來,沈知書策馬先至,俐落的翻身下馬,立在諸官面前抱袖垂首。

  然後便是一黑一紅兩匹馬並轡行來,兩旁有暗甲親兵飛馳至衙門外,紛紛落馬候在道側,冷甲上的薄雪簌簌而飛。雖無大肆張揚,可卻極有氣勢。

  後面兩匹馬漸漸止步,黑駿上的男子勒韁下馬,隨即轉身伸手,將那棗紅馬兒上的女子抱了下來,又一抖身上的黑氅,將她緊緊地裹了進去。

  女子輕輕掙扎了幾下,遂又無奈地依了他,任他攬著她一路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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