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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她一路縱馬奔回營中,才近中軍帳前,還沒來得及勒韁止馬,前面就沖過來一個年輕男子,對著她就大叫道:「大人!」

  她愣了一下,定睛去看,來人竟然是黃波!於是慌慌張張地勒住青雲,有匆匆忙忙地翻身下馬來,面露喜色道:「你怎麼來了?」

  之前金峽關一別,她最覺對不起的人就是黃波,生怕他因自己所做之事而被連累,今次見他安然無恙,當真是高興極了。

  黃波顯見是極其激動,對著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好久才磕巴道:「屬下,屬下之前真怕這輩子都見不到大人了!」他停了停,又猛地一拍腦袋,道:「大人已被冊為皇后,屬下卻還在這裡亂叫,當真該死!」

  她笑著說無礙,又盤問了他是如何來這邊的。這才知道在她走後,黃波果真被當做奸徒在狄念營中關了好些日子,待皇上親征後便有人從北境將其押往南面,欲交由皇上親自發落,誰知走到倉州時,卻陡然聽聞她被冊後分封一事,這才有慌慌張張地掉頭轉來了汾州。

  自然也就從奸徒變成了忠臣。

  黃波說罷沖她嘿嘿笑著,笑著笑著臉色忽然一變,垂眼低頭,朝她身後小聲說:「陛下。」

  她回頭,就見他臉色不鹹不淡的站在她斜後方,當下咬唇輕笑,對黃波道:「行了,你是皇上東宮舊衛,又是才從北境回來,還不趕緊和皇上說說那邊的情形?畢竟都是你親眼所見,總比那些軍報上的來得詳實。」

  黃波忙道:「北戩大軍是越打越不行了!前線將士們一聽說皇上皇后一同率軍北上,士氣頓時大增,宋、岳、韓三位將軍已是連破了北戩七座重城,狄將軍壓陣在後,收民固城更是功不可沒。」

  她光是聽在耳中都覺得熱血沸騰。皇帝御駕親征自然是激勵士氣的一大手段,更何況他對北境攻城陷陣的將士們不吝擢封,那些禁軍們又怎可能不奮勇激戰?

  北戩大軍雖然兵強馬壯,但因寇軍倒戈對其士氣打擊過大,以至於不戰就覺得要輸給這數十萬從南邊橫壓過境的大平軍隊,又怎能不連戰連敗?

  黃波又道:「狄將軍在前線放言,說是要皇上御駕未到邊境便破了北戩的都城,軍中上將下兵皆以此為志,北戩大軍聽了更是股粟,或有流言說北戩大軍此番又有求和之意。」

  她聽後不禁轉頭,悄悄打量他的顏色。

  近日來京中二府經常有奏摺發來,以北境甚險,皇上若有萬一則無嗣可承大統,連番督促御駕收兵歸京,留北面戰事與狄念統籌經略。

  自他上回受傷之後,她也時時擔心他的安危,畢竟二府老臣們言之有理,倘是他在軍前有個意外,這天下江山又該付與何人?

  他率軍來此,既已平定前朝遺臣叛亂,已是為北境減輕了七成的壓力。倘是此番狄念真能率軍縱取北戩都城,那大平軍隊的時期定當會高漲無比,而他也能放心收兵回京,將余事留給狄念麾下諸將一一掃清。

  但沒想到的是,北戩竟會又要求和?

  他眼底淡漠,負手道:「縱是北戩此番真來求和,朕也要讓狄念蕩平它的都城不可。」

  §157.此情天下知(上)

  逐狼之心數十年來未曾變過,從前朝五國烽煙直起天下二分,其秣馬厲兵之勢幾時消緩過?且不說從前舊怨,單說今次它與前朝中宛遺宼相勾結,遣使來朝議和裁軍卻又返身舉兵南下,倘是允它此番再次議和,這傲骨錚錚的大平數十萬將士們又如何讓能依?

  此番北戩大勢漸去,大平軍隊節節連勝,正是一舉破其都城、占其疆土、令其此後永遠無法再生戰亂的大好時機。若想讓北境不再大興兵事,最直接的辦法便是亡了北戩一國,如此那些投降倒戈的寇軍又會因能擴圖開疆而愈發大力陷陣力戰。

  她看得很明白,因而也頗贊同他的這些話。

  又想到,倘是這天下在他手中得到一統,這豐功偉績在後世史書中必是為千萬人所敬仰。唇角不由一彎,無聲而歎。

  黃波在一旁亦道:「北境的將士們也是如此想的,都說倘是這次又饒過北戩,必是養虎為患,將來不知何時又會遭其反噬!」

  他看向正興奮不已的黃波,似是隨意地問道:「此番回來,是想到軍前效力搏個功名,還是繼續留在皇后身邊?」

  黃波聞聲有些遲疑。

  軍中敘遷向來極慢,太平日子裡便是尋常校尉也須得七八年才能有資歷升遷。更遑論這將銜了。此次北境烽火連月,皇上又極是肯封擢勇戰之人,每每大戰下來都有大功之人被拜為將。倘想搏個軍中功名,眼下到前線去正是絕佳時機。

  他看出黃波的猶豫,不由瞥一眼她,又道:「你倒也忠心,頗想著要護皇后?」

  黃波黝黑的臉露出點紅,慌張道:「不敢。」

  他便道:「且去狄念麾下歷練幾年,隨後朕撥一營投降的寇軍與你權領,待北事成,你便是皇后封邑親軍的將領,如此方不負你這一番忠心和那真男兒熱血本性。」

  黃波眼底驀地亮了起來,興高采烈道:「是!謝皇上恩典。」

  她眼望著黃波行了禮退下去,心頭有些恍恍然,轉頭看他,問:「替我在軍中豎親信做什麼?」

  他一揚眉毛,不語,倒是反手一把扛起她往帳內去。

  她嚇得大力掙扎,攥拳猛捶他的肩,「叫人都瞧見了!」

  他毫不在乎地一步步走進去,「就是叫人瞧見帝后情深,瞧見我獨寵椒房任你胡作非為。」

  遠處營道邊上果真有將兵探目張望,瞧見她敢動手捶他,皆是眼不眨的看個沒完,直看到他撈過她的腰將她塞進帳中,這才紛紛互咬耳朵竊竊私語起來。

  太陽才落山,遠天晚霞似火,映得這半個帳子都是紅的。

  她翻身,抬手去摸一旁案上的摺子,卻被他一把扯住胳膊拉回懷中。她推不動他,只得道:「天還沒黑透,你就這樣不顧體統地拉我進賬,這營中的將士們不知會在背後裡怎麼笑我呢!」

  他在後慵懶地道:「嗯。」

  她簡直是拿他沒法子,床榻上的這些事兒她永遠都做不了主,只記得上回大軍行過一座荒山清湖時他一下興起,虧她死賴活賴的才叫他饒過了她,但也是丟臉極了,軍中誰不知她把皇上迷得七魂不齊?

  她道:「大軍中帶了女眷本就是逾規的事兒,你要再這樣不管黑天白日的發狂,我就真沒法兒在這軍中待下去了。」

  他輕輕吻著她的肩頭,握著她的腰的手稍稍一用力,「你當我不知道你背著我是如何對柴哨他們說的?」

  她一聽,頓時就安靜下來,縮在他懷中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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