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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孟廷輝。

  那一個清晨的那一雙眼,那麼澈亮無雜地望著他。

  他轉頭,又看了看笑著的沈知書。

  許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他微一晗首,聲音輕涼:「拿上這謄紙去貢院,持我口諭,此人棟才不可多得,恩點為此次女子進士科潮安北路解元。」

  沈知書倒是一驚,「解元?殿下保她功名便是,為何還要點她為一路解元?此例一開,若往後別的行路也效法此人,該要如何是好?」

  英寡漠聲道:「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潮安北路出了個孟廷輝。」他雙眉稍緊,又道:「且看她在京中禮部試上能否再做高論。」

  屋外翠色滿院,春機盎然,幾隻蝴蝶翩躚而舞,微風迎面帶花香。

  州試放榜的那一日,沖州女學院牆外被人群圍了個水泄不通。

  「借過借過,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嚴馥之拽著孟廷輝一路沖進人群,踮著腳使勁往前看。

  孟廷輝僵著身子,蹙眉道:「晚些來看也一樣,偏你就急得像什麼似的。」

  「我急?」嚴馥之回頭,笑得跟花兒似的,「我才不急我自己,我是替你急!」

  孟廷輝無奈撇眸,望向人群外面。

  前面忽然傳來人小聲說話的聲音:「來了來了,就是她……」

  「哪個?」

  「就是那個,嘖,茶色襦裙的那一個,後面站著呢,看見了沒有?」

  「真沒看出來。」

  「這事兒還有看不看得出來的?聽裡面人說,本來是被除了名的,正巧太子去貢院拜謁沈太傅,瞧見這張考卷了,這才得以出頭!」

  「話是這麼說,但誰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

  嚴馥之的身子忽然一震,抓著孟廷輝的手猛地攥緊了,回頭激動道:「解元!孟廷輝,你的名字在榜上是第一個!」

  孟廷輝面無波瀾,只點了點頭,「走吧。」

  嚴馥之跌跌撞撞地被她拉出人群,看她一臉不豫的神色,不由道:「孟廷輝,你沒發燒吧?解元,潮安北路的州試解元!你不高興?」

  孟廷輝停下,抬頭看了看她,臉色猶僵,卻沒開口。

  除名後又遭恩點,此事歷來為鎖院秘事,便是她自己也不一定會知道個中詳幕,若無人授意刻意傳出,旁人怎麼能這麼快就知道?

  雖稱是太子開恩欽點的,可她卻高興不起來。

  在州試上違例,她是存了私心的。

  三年一次女子進士科,國中諸路人才濟濟,而那狀元之位就只有那一個。若能中今科狀元,那就能夠入翰林,將來便有望能升作朝官,而

  只有升作朝官,她才能了卻心中多年以來的夙願。

  若吾身可濟民,吾不所惜也……她只有走得越高,才能越有希望再次見到他。

  她渴望見到他,因而渴望出人頭地,於是才在這次萬民矚目的進士科州試上大膽違了例。

  倘是她的策論能得到主考太子太傅沈無塵的青睞,那麼將來的禮部試和殿試便可放心一赴了。

  只是她沒想到會被沈太傅除名,更沒想到又會被太子欽點為潮安北路的解元。

  聲張得如此沸沸揚揚,並非她的本願。

  而對這個傳說中一向寡言冷面、心深難測的太子,她從這一刻開始就沒了好感。

  §8.京城(中)

  先從沖州坐牛車到吳天府,又從吳天府走水路到壽州,最後同人合租了輛馬車,直赴京城。

  入京之日正是四月初八,逢佛生日,京中九大禪院各有浴佛齋會,用香藥並糖煎了浴佛水贈與過院之客,城中街上人頭攢擠,榴花細柳,氣序清和,微風徐徐,彩旗輕揚,儼然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孟廷輝下了馬車,抬眼便看見街頭那座三層樓高、恢宏雄偉的宜泰樓,立在原地微怔了怔,才挽了包袱向前走去。

  向來都聽說京城繁盛,可若非親眼所睹,又怎能想像得出這種種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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