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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公子翌聞言一笑,昏昏睡去。

  第二日,吳翌醒來時,聞到了很香的味道。花無多端了一碗蛇湯說要給他大補。

  喝下蛇湯後吳翌氣力果然恢復了幾分,可以自行騎馬了。他們再次趕路,並一路布下許多假蹤跡,混淆可能追來的劉景和唐夜的視線。

  如此急趕,又到夜幕之時,身後仍沒有追兵跟來。吳翌的體力卻似已用盡。他二人尋了一處大樹下休息,今晚沒有昨晚幸運,再沒有山洞可以一住,只有露宿荒郊,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花無多歸置好一切,與吳翌吃了些果腹的食物後,便伸直了雙腿,碰了碰在樹上休息的吳翌道:「靠在我腿上,這樣你會舒服些。」

  吳翌搖了搖頭,面色蒼白,卻含笑道:「我沒那麼嬌氣。」

  花無多道:「我自從吃了唐夜給的雪域天丹,蚊蟲一般不會靠近我,你躺在我腿上,會休息得比較好。」

  吳翌聞言驀地睜開眼睛,問道:「雪域天丹竟有這等功效?」

  「是啊,我自從吃了就開始不招蚊蟲了。現在露宿荒郊尤其受用。」她笑道。

  「雪域天丹……」吳翌喃喃道,微閉了雙眼,靠在了花無多的肩頭,半晌,無聲。就在花無多以為他已睡著時,他卻輕聲道:「沒有蚊蟲滋擾果然很好。」

  「嗯。」她應道:「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他緩緩伸出手來,摸到了她的……不小心碰到了她手腕上的布條,他驀地反應過來,扯起她袖子一看,她本欲遮掩,卻被他阻止,布條拆開,是一道刀痕。他怔怔地望著那道傷痕,難怪,自己昨天醒來時口中都是血腥之氣。他望向她,看到她的目光躲躲閃閃,訥訥不語地用力抽回手腕,再次用布纏上傷口。

  他問:「為什麼?」月光下,他神色複雜。

  她道:「不過是一點兒血罷了。」

  他笑了笑,道:「我記得,你看待自己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為什麼每次你都擋在我面前,不顧生死?為什麼你不離開我?」

  望著他探索的目光,她道:「或許,就像你說的,我傻吧。」言及此,似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有些固執地道,「就算你看上的是我的身份,我也不離開你。」

  他一怔。

  這時卻聽花無多道:「不好,他們追來了!」

  吳翌聞言坐起,正欲起身上馬,卻發現花無多突然暈靠在了樹幹旁。她已有三天沒有睡覺,她身上有傷未曾處理,她喂過吳翌許多血,還染了蛇毒。此刻一心急,毒氣再也控制不住蔓延周身,她咬破了嘴唇,意識才清醒了幾分。

  吳翌扶起她,道:「你怎麼了?」

  她笑了笑道:「我沒事,趕緊上馬走。」

  吳翌點頭,正欲轉身上馬,卻發現她再次跌倒,暗自一驚,驀地將她抱起,放在自己馬上,翻身上馬,道:「我帶你一起走。」

  她強撐著不暈過去,可眼前已經發黑,靠在他的懷裡,享受著他的保護,忽覺這一刻是多麼的奢侈。

  劉景來得極快,似有人在面前帶路一般,絲毫不差地追上了他們。兩人一騎速度自然慢了許多,不消片刻,她便感覺到了越來越近的危險,吳翌自然也知道,催促馬的聲音和力道也越發急切。她在懷裡掙扎著對他說:「放我下去吧,翌。」

  吳翌沒有吭聲,依舊策馬疾馳。

  她仰起了頭,笑望著他,對他說:「我求你。」在吳翌睖睜的片刻,她一使巧勁,自他的臂彎下滑落下馬,踉蹌幾步竟奇跡般地站住了,沒有摔倒。

  吳翌拉住韁繩,厲聲對她說:「不許胡鬧,快些上馬跟我走。」

  「若帶著我,你逃不了的。」她笑望著他,道:「翌,你忘了你的夢想了嗎?俯瞰江山成一畫,百姓安居無餓殍。」

  吳翌面色一緊,浮現了一絲掙扎。

  她道:「近幾日我發現總有一條小白蛇跟著我們,或許正是循著我身體的氣味而來,唐夜當初給我吃雪域天丹,我就知道不會那麼簡單。翌,我們二人兵分兩路,或許能引開他們不再追你。」

  吳翌沒有動,目光看向遠方,毫無焦距。

  「實話告訴你,上次救我的就是唐夜。如果追來的是唐夜,他不會殺我的。」她又道。

  他神色已然有些動搖。

  她故作輕鬆地笑道:「你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不會有事的。多少次了,我不都活得好好的。我一向福大命大,你忘了嗎?你快走吧!」

  或許韁繩被他抓得過緊,他身下的坐騎煩躁地在原地打轉。他心知花無多說的不無道理,那蛇他幾番見到,的確透著古怪,在上黨,他還曾在花無多的帳外見到過一次,如果真是她引來的殺機……若然真如她所說,唐夜會追來,或許,唐夜會看在往昔情分上不為難她。權衡利弊,吳翌終究沉下目光,低聲道:「小心。」便不再猶豫,揚鞭策馬疾馳而去。

  她咬緊牙關一直望著他的背影,看到他跑出一段後又停步回首望來,她還是直挺挺地站著,在笑,明知他聽不見,仍輕輕地對他說道:「翌,若有來生,我們還要相遇。」

  直至公子翌離去,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她再也無力支撐,閉上了眼睛,身體觸地的痛楚並不明顯,只因她已失去了知覺。這一次,她再無力為他攔住追兵擋住殺意,她只能用自己去作賭注。

  公子翌策馬狂奔,不停地鞭打馬匹,想要逃離,想要跑得更快!可不知是風太大將沙粒吹到了眼中,還是胸口窒息的感覺令他痛苦難當,他雙目泛紅,腦中紛亂,身體在馬上亦搖搖欲墜。

  他機械似的跑著,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遠,只知道心底有一個洞,一開始只是個小口子,後來卻越來越大,撕裂開的痛楚令他猶如被千刀萬剮,痛楚難當。許多個念頭在壓抑太久之後一湧而出,如火山爆發般在腦海裡炸開來,如果唐夜不會來,如果那蛇只是巧合,如果她死了,如果這次她真的死了……

  他突然狠狠地勒住韁繩,馬兒吃痛,仰天長嘯。

  天空中刺眼熾烈的太陽令他暈眩,他怔怔地望向前方,前方是他的生路,只要他逃出這片樹林,便可死裡逃生。他緩緩回頭望去,身後是他的死路,他若回去,極有可能有去無回,九死一生。可是,那裡有她,他怎能再一次忍心將她丟下,再一次為了自己的性命而棄她於不顧?如果她死了,如果她真的死了……

  馬兒在他身下狂躁不安,他汗流浹背,生生將乾裂的嘴唇咬出更多的血來,竟也不覺得痛。他驀地搖頭失笑,不知不覺竟笑出了淚,他再次揚鞭策馬疾馳狂奔。

  眼前除了路,竟有她的身影。

  她傻笑著對他說:「我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她曾對他說:「就算你看上的是我的身份,我也不離開你。」

  她堅定地對他說:「因為是你,我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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