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江山如畫 | 上頁 下頁
一六四


  他握緊了她的手。

  而後,聽她大言不慚道:「有我在,江山才如畫啊。哈哈……」

  她張揚的笑聲被風吹散,卻沉澱到了他眼中,他心底。

  適逢冬季,戰事暫歇。吳翌接到吳琪的邀約,約他上黨郡一會。吳翌自然帶著花無多同去了。

  這是半年來公子琪第二次見到花無多,再次看到摘下面具的花無多。公子琪感慨萬千地說:「無多近日氣色真是紅潤,還有長胖的趨勢,真是越發美豔了。我突然心生一計,或許我們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便能拿下澈王大軍。」

  提起澈王劉修,花無多一挑眉,道:「凡是用美人計的都是窩囊廢。」

  公子琪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扇子,扇啊扇的,搖頭晃腦道:「你別忘了,宋子星可就是用美人計拿下了福建與廣東兩省,近二十萬大軍,如今方可肆無忌憚地坐擁南方之地。我可不覺得他是窩囊廢。」

  花無多聞言目光一斂。這半年來,她斷斷續續收到了些書信,均是宋子星寫給她的。她只回了一封,上面只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公子翌喝了口茶道:「別廢話了,快說什麼美人計?」

  公子琪搖頭晃腦地道:「讓無多站在澈王的十萬大軍前跳脫衣舞。」

  噗……公子翌剛喝下去的茶毫不客氣地噴了出來。

  花無多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巴掌拍向公子琪背後,公子琪似後背長了眼睛,瞬間移到大帳門口,咳了咳,斂了衣襟,搖著摺扇,正欲風度翩翩坦然瀟灑地走出營帳,便聽身後花無多道:「翌,你發覺了沒?琪越長越難看了,皮膚變粗糙了沒以前光澤不說,還越發看著像個鄉村粗野漢子,唉……和以前的翩翩佳公子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看溫語再見他時,定然後悔曾經編著的《江山美男志》會將他排在第一位。」

  公子翌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接口,目光看向門口躑躅不前的公子琪,一歎,口氣和藹地安慰道:「是越發像鄉村的粗野漢子了,不過也沒什麼不好,琪即便現在變得土了些,也還是漢子中的翹楚。」

  公子琪低低咳了咳,仿佛並不在意他們二人的言語,腳步不遲不緩地踱出帳去。看似十分淡定從容,可花無多和公子翌卻耳尖地聽到,他剛出了大帳沒多遠,便腳步迅疾地走向了自己的營帳。

  花無多與公子翌相視一笑,也隨後跟去。

  暗夜中,二人無聲無息地來到公子琪帳外,一上一下悄悄地掀起了公子琪營帳的帳簾,二人自掀開的縫隙處向內瞧去,只見營帳內,公子琪正手拿銅鏡就著燭光左照右照。

  二人回帳時,無意中注意到了暗夜中有條白色的東西竄入附近草叢不見,似蛇。

  吳翌此次來上黨之事本為機密,只有近身幾人知道。所帶之人也不過三四十。往返長平與上党原不過百里路,本無大礙,可他們一行數十人卻意外地在中途遭到了伏擊。他們事先雖有警覺,卻因所帶之人與伏擊他們的人數相差甚遠,不得不選擇走小路暗逃。

  花無多、杜小喜一路護著吳翌,尋山間小路趕往長平。原以為敵人沒那麼快追來,卻未料想他們期間也只休息了片刻,便有數名武功高手追上了他們。

  廝殺時,杜小喜、花無多均受了傷。危急關頭,杜小喜將吳翌託付給了花無多,讓他二人先跑,自己則率眾拼死擋住追殺他們的人。

  花無多帶著吳翌躲進了深山,吳翌則沿路弄些假蹤跡迷惑敵人。深山中路非常難行,他們幾番下馬步行,速度便慢了許多。又逢山雨,二人全身淋透,均十分狼狽,可也不敢停歇休息,只得一路向前。路上遇到水源,花無多去弄了些水,回來時,卻看到吳翌昏倒在了馬旁。她驚恐交加地扶起他,怎麼喊他都沒反應,正心急之時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條小白蛇一閃而過,急忙查看吳翌的手按住的地方,方才發現他的手被蛇咬了,身中蛇毒而昏迷。

  她急忙四下張望,尋到一處勉強能避雨的樹下,將他扶了過去,靠坐在樹幹旁。

  拿起他手上的手,花無多隻猶豫了一下,便低頭一口口將蛇毒吸出,即便已全身顫抖心口發悸,明知會染毒,她也在所不惜。

  她只知道,就算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吳翌死在自己眼前。有一瞬,她忽然明白了劉修當初會追隨自己墜崖的心態。

  將毒血吸淨,她只覺得頭暈目眩,想起自己曾經吃過雪域天丹這等的靈丹妙藥,也不管有沒有用,毫不猶豫地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強撐著,喂了他一些自己的血,而後又喂了他一些水,方才將他放置在馬上,繼續趕路。

  傍晚,她尋到一處隱蔽的山洞,將他背下馬背,放在較乾淨的地方,而後出去尋了些乾草、柴火,還弄了些水回來。一切安置妥當,已然天黑。

  她燃起火堆,用隨身匕首將尋來的一塊木頭一刀一刀削成木碗,不一會兒,望著自己的成品,她失笑。想起當初唐夜照顧自己時所制木碗比她的強了不止一倍,她燒了些水,正要喂他,便見他悠悠醒轉過來。

  他在她懷中,睜開了雙眼。望著他醒來,她笑了起來,眼中忽然有淚,一咧嘴卻笑得有些心滿意足的傻氣。

  吳翌醒轉後,喝了許多水,有了些精神。還好這種蛇毒不烈,毒血吸出來也十分及時,吳翌有了幾分精神。

  現下,所有護衛都已生死不明,包括一直跟在吳翌身邊多年的杜小喜。幸好,劉景似被甩脫,一時半會兒不會追來。他的身體狀態已不適合繼續趕路,必須休息一夜。

  他雖全身無力,頭暈目眩,卻不願意就此睡去。每當聽到一小點兒動靜,他都要睜開眼來看她。望著她進進出出忙碌的身影,一會兒燒水喂他,一會兒用小刀剔出一雙筷子,雖然那雙筷子他怎麼看都不像一雙,只能勉強稱為兩根小棍子。

  望著他嘴邊略帶揶揄的笑意,她知道自己做的筷子有些粗糙,便笑著對他說:「雖然筷子應該長得一樣,但你想啊,就像人一樣,一男一女方為一雙,這根高的粗的就像你,這根細的矮的就像我……」話剛說到這裡,她便發覺不對,再不看吳翌,一偏頭,道:「我出去尋些吃的。」

  望著她微紅的耳後,他淺淺無聲地笑著。想起吳琪曾對他說:「情之一字,即便是一層薄薄的紙,之於無多,也不會輕易捅破。但若換成你,這層紙,則更加難。」而今他二人在一起,便是難上加難。但即便再難,他們終究走到了一起。

  她出去尋食物,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笑著說:「小心。」

  聲音雖弱,她卻聽得清楚,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他閉上了雙眼,有些睡不著,腦海中都是她的身影,她是極美的,無論穿什麼,無論什麼模樣。就算此刻在荒郊野外,髮髻鬆散,衣服髒亂,她在他眼中還是出奇的美。這種美,無關她的容貌,只在舉手投足間,只在一顰一笑的回眸間,便是一個背影也令他望而著迷。

  他原本是風流的,天下女子之於他,無外乎皮相與家世的區別。他一直這麼認為。

  可為何天下竟會有這麼一個女子,令他覺得,無論她是什麼樣,她是什麼身份,都是那麼的美,美得令他心悸。竟似一輩子也看不夠,竟似全天下的女人也不如她。他笑問自己,這便是情嗎?情又是何物?

  難道這便是面對方正陽許他的萬匹戰馬,數萬兵器竟也不願放棄的真正原因嗎?還是,他確如方正陽所說,不願因小失大,想要放長線釣大魚。是啊,那才是他啊,方正陽竟能一眼看穿他。

  他再笑。

  待花無多回來時,他聽見她在洞後驚奇道:「怎麼又是小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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