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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徐清沖了進來,一眼看到黑衣人,亦看到了一臉藥泥的花無多,自她的兵器認出了她來,雖不知她臉上抹了什麼,卻也反應過來當下是怎麼回事。他正欲山前幫忙,卻未料這時,黑衣人眼見他入屋,驟然靠近,他也只應付了幾招,便被黑衣人生生制住。黑衣人的手指卡在徐清的喉嚨上對花無多道:「本王等你來。」言罷,抓了徐清便去了。

  聞聲,花無多一怔,而後一驚,陳東耀!竟然是陳東耀!

  待花無多追出屋去,已然沒了人影,花無多猶豫了一下,沒再繼續追下去。這畢竟是陳東耀所轄地界,且事有蹊蹺,她不宜窮追猛打。陳東耀怎麼會知道她來了會稽郡?又怎麼知道她住在這裡?陳東耀雖然被她所傷,可他是何許人?附近必然有接應他的人,如果她貿然追去,不僅救不了徐清,還會令自己出於危險境地。既然陳東耀說等她主動上門找他,便是想以徐清為誘餌引她上門,應暫時不會對徐清如何,當務之急,她應聯繫宋子星。但自己顯然已在陳東耀監視範圍,雖然憑自己的武功可以走脫,但徐清……而且宋子星在攻打東陽郡。現在分身乏術,這該如何是好?

  花無多左思右想,也沒想出完全的應對之策。一籌莫展之下,唯有見機行事了。

  陳東耀的謀士魏遷如此對陳東耀描述方若兮的性情與嗜好,她喜湊熱鬧,好美食美酒,重情重義。幾日後,會稽郡有場龍舟賽,她很可能會去,只須在東陽郡與會稽郡必經之路埋伏探子便可知她是否去了會稽,以防她換了容裝,可從她的體態、特徵、身邊之人以及她所騎之馬辨認。

  花無多的馬乃宋子星親自挑選送給她的,是匹罕見的良駒,毛色為深棕色,通體油亮,十分神駿。馬鬃黑中夾白,有些特別。當初在戰場上與陳東耀一戰,陳東耀自然還記得,當下講給探子。花無多與徐清來會稽時,恰是這匹馬洩露了她的身份。

  會稽是陳東耀所轄之地,自花無多、徐清入城,便在他的監視之下。當得知花無多真的入了會稽,陳東耀只覺精神為之一振,心癢難耐,仿佛守望已久的魚兒終於游進了他張開的網,等待他去捕捉一樣,心潮澎湃。

  陳東耀與魏遷商議,魏遷提了幾個方法抓花無多,可陳東耀總是不滿意,一怕逼得太緊傷了她,二怕萬一計謀不成反而打草驚蛇將她嚇跑了。

  魏遷想了想進言道:「聽說,她這人重情義,如果王上怕用強傷了她,不如抓住她身邊的徐清,讓她自己主動來找王上,王上便可以逸待勞,坐等魚兒上鉤了。」

  陳東耀一聽,當即允了,便令魏遷下去安排一切。

  這幾日,他腦海裡總是會想著那日戰場上她的挑釁,她說:「我們下次再戰!」

  下次再戰,每每想到這句話,他內心便如浪潮奔騰,無法平靜,他想親手制服她,想讓她……想讓她……陳東耀思及此竟一陣愕然。

  思來想去,陳東耀再也等待不了魏遷的安排,浮躁難忍時,決定夜探客棧,親手抓她。可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竟會這般運氣不佳,剛一入屋就倒栽蔥一般插進了浴桶裡。

  著突如其來的遭遇自是他始料未及的,可接下來他才發覺,方才的意外還不算什麼,當他從浴桶裡掙扎起身,一眼看清面前站著一個與他大眼瞪小眼的似人非人後,他驚怔當場。

  想當初花無多這一臉烏漆麻黑的藥泥還曾嚇得眾公子大呼小叫,陳東耀半夜突然看到,也難免驚怔一時。可就是這一時的驚怔,令他再次被銀針所傷,雖避開了要害,但銀針入穴,內息陡滯,便知當下再難制服她,此刻恰好徐清闖入,便退而求其次想到了魏遷的建議,抓了徐清回去。

  徐清被抓,花無多再無心思看龍舟賽。輾轉一夜,她也沒有好的計策應對。

  第二日清晨,她接到了一個請柬。陳東耀邀她到府上一聚。這陳東耀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花無多也是一知半解,總之不是好藥。她在去與不去的選擇中掙扎了一會兒,便是一歎,他娘的徐清,他若這麼死了,她會愧疚。花無多雖然偶爾莽撞卻絕不愚蠢,她絕不會傻乎乎地堂而皇之去找陳東耀要人,看來徐清還要受點兒罪了。

  花無多收拾行裝離開了客棧。擺脫了陳東耀的眼線,她換了裝束,將一直戴在手指上的金環取下,重新出現在會稽郡時,已變成一個賣胭脂的小商販了。今日龍舟賽,熱鬧非凡。花無多背著貨物在陳東耀府邸側門附近徘徊兜售胭脂,***注意裡面出來的人。

  從側門出來的多是些嚇人,還有些妖嬈的女子,有個女子的身材個頭與她很是相似,在她出門時花無多便尾隨其後,在一僻靜處尋了時機上前拖住了她向她兜售胭脂。花無多因前陣子與宋子音等人走得較近,自然知道這些大家閨秀日常慣用的研製的牌子,如今手裡的都是些極品胭脂。若是正常在胭脂店中選購價格著實不菲,不是一般丫環能用得起的,而今她打了對折出售。女子一見便眼睛一亮,卻因身上所帶銀兩不多只能買一盒,問清花無多明日還來,便笑著去了。

  第二日,花無多並未繼續賣胭脂,而是等在暗處,遠遠地觀望著陳東耀府邸的偏門,一望見那女子出來,便尾隨在後。昨晚她反復走了女子走的這段路,一路情況已然了如指掌。在恰當的地點將其打暈後,將她拖入附近早已尋好的僻靜之處,迅速換了她的衣服,有點了睡穴將她藏在一戶人家屋外的稻草堆內,戴上昨晚連夜做好的面具,向陳府走去。

  從偏門入,見沒人注意,正覺著萬幸,偏在這時一個滿頭流汗的嬤嬤跑了過來,拉住她,大聲道:「唉喲!我的姑奶奶,你買個胭脂怎麼去了這麼久,快點兒去換衣服,王上已經在大殿等著了,王上今日心情不好,你千萬得小心,快去換衣服。」

  那嬤嬤邊走邊囑咐著,一邊大力地推著她去換什麼衣服,一邊罵她散漫。花無多不敢回話。搞了半天花無多才搞清楚,她假冒的這個人,不是丫環,竟然是個舞姬。還是陳東耀家養的舞姬!據說家養舞姬都是暖床的,這是誰說的來著?對了,公子翌。

  花無多面具下的臉青了。

  花無多穿著暴露的衣服,和其他舞姬有所不同,手腕上帶著鈴鐺,衣服顏色是紅色的,其他舞姬是白色的。她左顧右盼地和其他舞姬一同進了大殿,內心如有十五個水桶在打水。

  如果她一心想逃也不是逃不了,只是此番心血卻全白費了,秉持著早跑晚跑都一樣,不如等認出來再跑,便左顧右盼提心吊膽地跟了進來。她邊走邊安慰自己,如果此次不行,至少可以記住陳府的其他人,假扮了再混進來,也是可以的。

  花無多對動作一向敏感,只要看過一遍便能記住動作,可畢竟從未看過這些舞姬跳舞,帶音樂響起,自己只得硬著頭皮跟著現場節奏,看其他人怎麼跳自己也怎麼跳,凡有空位必查缺補漏,她反應迅速,動作又快,倒也勉強跟上了。可畢竟事先未看過這些舞姬跳舞,有些動作還是慢了半拍,原本大體動作對了,可偶爾人家是手心向上她偏是手心朝下,人家左手左腳同時出去,她偏是左腳先出再是左手,很像是個蹩腳的新手,又因為扎眼的特別服飾,惹來陳東耀側目。

  花無多心中難免忐忑,再想到自己竟然淪落到跳舞取悅陳東耀的地步,心中便有些悲憤,可又無計可施,只得隱忍。暗暗留了心思,做好了應對突發狀況的準備。

  上座陳東耀面色陰沉,他年約二十二三歲,相貌雖陰戾卻也十分英俊,但若與宋子星相比,卻少了些奪人的風采。他沉鬱的目光總讓人覺得有些難以捉摸。此刻更是隱隱壓抑著浮躁和怒氣,殿中所有人都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地伺候著。偏花無多在這時候頻頻出錯。

  就在這時,舞姬們退了開來在外圍環成了一個圈,花無多正欲查缺補漏,可發現根本沒她的位置,還和另外一個舞姬撞在了一起。那舞姬臉色一白,似有些急切,輕輕推了她一下,道:「小衣,你怎麼了?」順著舞姬的推力,花無多一個激靈,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位置應該在中間。

  陳東耀一直望著她,她一個激靈。花無多心思一轉咬著牙冒著汗緩緩繼續堅持下去……應該跳些什麼呢?

  他閉上了眼,一瞬回憶起,在李赦那幾次宴席上,所看到印象最深刻的舞蹈。那是在五子居,在喝過美人洗腳水烹出的茶後,美人即興所跳的一段舞。

  她光著腳,衣衫飄逸卻簡單;她抬頭,目光望著指尖,溫柔滴落的水滴自腕上滑到頸間;她垂首,手指在裙擺間輕蕩,嘩啦啦的鈴鐺聲似小溪流淌而過的聲響;她飛舞,恍若天上白雲觸摸不及;她停步,顧盼間,巧笑嫣然魅惑人世間。

  陳東耀的目光深邃不見底。

  舞姬們變了陣形,見她掩藏在了最後,她亦跟隨她們的腳步,一舉手一投足,已是方才一些重複動作,這次再沒有錯。

  終於跳完了,花無多不自覺流下汗來。

  舞姬漸次退出。

  「你留下。」花無多忽聽殿中陳東耀如是說。

  誰留下?花無多低著頭,當沒聽見,繼續後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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