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江山蓮 | 上頁 下頁 |
一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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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不肯放過她了,輕輕搖著她的香肩:「別睡嘛,咱們也分開好幾個月了,好容易又在一起,即使你不想做點別的什麼,也和我說說話吧?」 「有什麼話,明日再說吧。」 ——說什麼?還有什麼好說的? 紮格爾絲毫不理會她的彆扭,自顧自侃侃而談:「你快幫我想想,給咱們的兒子取個什麼名字才好?我漢文差得遠,這個得交給你;不過匈奴語的名字我可想了好幾個……」 「……漢文名字?」連長安不由有些吃驚,她可根本沒想過這個,「我來起當然是可以,但……姓什麼?」 ——總不能姓紮或者姓阿吧?難道姓衍?總覺得不倫不類。 「自然是跟你姓『連』啊——否則你身邊的那些位,還不一齊沖上來砍了我?」紮格爾低頭吻了吻她,呵呵笑起來。 ——姓連。連家的下一代宗主,「白蓮」的下一代傳人。紮格爾也許並不在意,也許根本沒有想那麼多,但連長安卻依然覺得震撼莫名。要知道,只有贅婿才肯讓孩子隨母方的姓氏,這也是贅婿之所以被人瞧不起的原因所在。雖然她的孩子們同時還姓阿衍,但他們終究可以光明正大姓連。 「葉洲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連長安心中大慰,這對那些如今依然忠貞不二的「白蓮之子」們,是最好的安慰了吧? 「管他們高興不高興,我只要你高興就好。」紮格爾調笑著回答。 連長安在他的懷抱裡漸漸放鬆,漸漸沉溺,終究還是忍不住再歎一口氣——多麼動聽,多麼貼心,這甜言蜜語的男人啊…… 「對了,你覺得……『敕勒達』這個名字怎麼樣?」他又問。 「敕勒達?敕勒川……之子?」敕勒川旁、大陰山下正是匈奴人的無上聖地,果然既尊貴又響亮。「是個很好的名字。」她說。 「你若也喜歡,就這樣決定吧!『金帳的塔索』敕勒達,『草原的單于』敕勒達,『少鷹王』敕勒達,還有……」 ——還有『中原之主』敕勒達……或者直接用漢名會比較好?有一半漢人血統,繼承了天下皆知的姓氏,再好也沒有了。 「……長安,你還是快點想一個好名字,等我回來告訴我。」他催促她。 ——回來? 鬱氣終究是翻湧上來:「據說……據說那龜茲公主長得很美。」 紮格爾強自忍笑,正色回答:「龜茲人多是碧眼金髮,雪白肌膚,好看不好看不知道,倒的確鮮見。」 「藍眼睛?那不是和厄魯一樣?」 「額侖娘的第二任丈夫就是龜茲商人哪,也正是厄魯的父親——所以我說剛剛好……」 「什麼剛剛好?」她真的有些糊塗了。 「剛好娶她唄!」 連長安徹底愣住,半晌沒有反應過來。難不成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聽錯了?還是這根本就是一個滑稽的夢? 她怔怔抬起頭,就著帳外暖黃的燈光,似乎看到面前這人臉上,浮現出奸計得逞的狡猾笑容。 「你——」 他終於可以笑了,一邊大笑不止,一邊湊過去吻她——只是用唇尖輕輕掃了一下,便再也抗拒不了她的甜蜜,於是他收攏雙臂,抱緊。 「傻丫頭,當然不像你想的那樣……你以為每一次將你送上戰場,我就不會害怕麼?我就不會胡思亂想麼?當然會了,肯定會的。好幾次你那邊傳來壞消息,我都恨不得插翅飛過去,我都恨不得從此把你安安穩穩關在營地裡。可是你不是那種供起來的玻璃美人,你是雪崖上開放的花啊,你想做什麼就該去做——人生苦短,我們想做什麼,都該大膽放手去做——這才是你,我從來都相信你……即使你沒辦法相信我,也要更相信你自己才是。」 「……我信你的,」連長安將螓首深深埋入他懷中,「我信。」 *** 一個月後,龜茲的回信終於到達。負責送信的使臣一路上顯然沒怎麼歇息,坐騎已委頓得不成樣子,他自己長長的馬臉更是雪一般白。龜茲人生性倨傲自視極高,這在西域各國都是出了名的。看那傢伙滿臉嚴峻仿佛上門討債的架勢,阿衍部眾人都不免心內打鼓。 厄魯的「金帳總管」雖也是極尊貴的身份,但匹配一國的公主仍顯得有些寒酸。即使龜茲國破,龜茲公主被俘,多半也會被送到征服者的首領身邊去,只不過做不成嫡妻罷了——「古道」如此,這是千百年來的慣例,當然也是眾人默認的事實。紮格爾單于有一位升白煙娶來的名動草原的閼氏,龜茲王求親本也沒指望自己的女兒能當上嫡妻,所以這個親事裡本來便有著俯首稱臣的意思在。但……竟連側室都做不得?對方若是真的動了怒,也是情理之中。 果不其然,在當天的接風宴上,龜茲使者便毫不客氣發了難。他既不碰面前矮幾上的珍饈美食,也不看身邊伺候的如花佳麗,只死死盯著上座的紮格爾,甕聲甕氣道:「大單于,恕小臣多口,您此舉太不明智!」 眾皆變色,唯獨紮格爾依然悠哉悠哉,呷一口暖酒,笑道:「我倒不知錯在何處,但請大人賜教。」 那使者直從鼻子裡噴出兩道火氣:「我龜茲富甲西域,我王乃當世雄主,膝下只這一子一女。喀綺絲公主溫柔善良,豔名四播,多少國王太子求娶而不得。只是我王敬佩大單于年少英雄,正是公主的良配,誰成想……哼!」 的確,據說那龜茲王子自小養于深宮、體弱多病,連朝臣們都不大熟悉,假如他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依照傳統,公主的夫婿便是理所當然的下一任國主——這就是為什麼自那公主成年起,求親者便川流不息的原因,也是這門親事中最重的砝碼。只可惜,在紮格爾眼裡,一個小小的龜茲王座,實在算不得什麼,他的目光無疑要高得多也遠得多,高遠得令人隱隱生畏。 「正是知道龜茲王的好意,我才絕不能夠答應。」年輕的單于肅然回答。 馬臉使臣的雙眉緊緊攢在一處,看起來他真的很想罵一句「胡言亂語」,只可惜礙於身份尊卑,畢竟不敢出口。 「其實你們的王不知道……」紮格爾刻意將身子傾過去,用雖然低但也足夠讓座中人統統聽清楚的聲音說道,「其實,我的閼氏是個大醋缸,實在是那個……悍妒得過了分,我是畏妻如虎啊……」 只聽「噗嗤」一聲,車黎老將軍口中的酒水噴了滿桌子;其餘眾陪客的表情也是各個精彩,偏生還必須要裝作理所當然,憋得著實辛苦。 唯有紮格爾兀自入戲,無限誠懇地道:「我實在是怕冷落了公主,對不起龜茲王,到時候好事變為壞事,反而不美。」 那使臣就是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料到對方拒親的理由竟然會是這個;實在全無準備,當即張口結舌。紮格爾連忙趁熱打鐵,續道:「所以,我替厄魯向你們國王求親,實在是一片善意,兩全其美之舉。厄魯不僅是我阿衍部的『金帳總管』,還是我的好安達。我是不忌諱什麼的,若我明日死了,他便是我兒子的『屠耆』——用漢人們的話講,便是這草原的攝政。莫說大小部族的族長比不得,就是柔然、樓蘭、月氏、花刺子模的王來了,也是要向他下拜的。」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雖然不吉利,但毫無疑問,這套說辭的確打動了龜茲的使臣。他望向厄魯的目光立刻變得不一樣,再也沒了輕蔑,而是飽含無限深意。 紮格爾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此刻連忙舉起手中銀盃,大聲道:「既如此,讓我們為未來的『草原攝政』和『西域第一美人』的大喜事共飲一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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