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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儘管不知道下一刻,又會有什麼風雨和暗算。

  但是這一刻,我知道我和他都是真心真意的依偎在一起。

  大張旗鼓來圍獵,但是除了第一天,皇帝就徹底的心不在焉了。隨扈而來的親貴們也沒個傻子,都知道皇帝的後院起火,個頂個的識趣懂得夾起尾巴做人。

  「去吧。」我一隻手替他結上扣子:「別跑遠就是了。」

  他捏著我手指頭,一副留戀著,不想走又放心不下的表情。

  「去吧,我沒事兒。你走了,我就睡一會兒覺,等你回來了,我再起來。」

  他笑:「懶得你吧。」

  我也笑了:「這會兒不懶什麼時候懶呢?回去了可沒有這種一睡一整天不用起身的好時光。」

  他再戀戀不捨還是走了,雖然一步三回頭。

  我這邊剛坐下,打算一下今天做些什麼事兒。結果什麼還都沒打算出來呢,小術子又一溜煙兒的跑回來跟我說,皇上讓我哪兒別去什麼也別幹,就在床上養著,今天外頭風大,別受了寒傷好得更慢了。

  我有點哭笑不得,混熟了也瞭解我的脾氣,小術子說起話來有種自己人式的熟稔。把皇帝的話傳達完畢自己又添上:「皇上都上了馬了,又讓我師傅一溜小跑回來傳說話呢——」

  我只是笑,喜月用梳子敲了一下他的頭:「行了,你的嘴倒是越來越會說了,不知道的以為你出門前兒肯定擦了兩斤的豬油在嘴上呢。」

  小術子嘿嘿笑著揉腦門兒。

  喜月問:「得了,看你跑的也夠喘的,回來油茶煮好了我給你留一碗,你記得過來喝。」

  小術子喜動顏色,高高興興的應了一聲:「是咧,我回頭准來,喜月姐姐可給我留好了。」

  他出去之後,喜月說:「娘娘要不要再躺會兒?」

  我搖搖頭:「躺得骨頭都長了黴了,我想起來走動走動。」

  「今天就算了吧,」她說:「外面的風可不小。」

  她打發兩個宮女去端油茶點心來,帳裡一時又只剩了我們兩個。

  我拿著一根頭繩慢慢的在手指上纏繞,又鬆開,再纏上。

  「又聽說什麼沒有?」

  她搖搖頭:「一直沒有問出什麼來。」

  這就對了,宮裡的事就是這樣,能問出東西來的活口一早就會給滅掉,剩下這些大多都是無辜牽累。

  他們的罪不會少受,而且這一切結束之後,他們的結果也絕不會好。

  誠然他們大多數無辜,是被幕後操縱的黑手所害,但是我卻沒有充沛的同情心可以分給所有人了。

  我也變了。

  我和喜月都不是這次墜馬事件的兇手。她是知情不報,我是推波助瀾。

  但是不這樣又能怎麼樣呢?

  我也不想不明不白死掉啊。

  「喜月,你猜著,會是誰呢?」

  她咬著頭繩,把我的頭髮結好,用頭繩系起來,說:「這可難猜了,從織造監拿出來,上到馬上,侍衛和馬監的人牽馬過來……」

  我琢磨著,也不得要領。宮裡的關係太錯綜複雜了,每一位都有背景,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背景,看著不起眼,關係卻是千絲萬縷的。比如哪個太監出自某某權貴的莊子,又或是哪個宮女原是某某旗主的包衣奴等等,而這些細微的平時不起眼的小角色,卻個個都有可能有機會在那皮系帶上拉上一刀。

  「娘娘那動手的不管是什麼人,現在目標都算是達到了。娘娘現在受了傷,皇后也吃了大虧……心計手段都算是很厲害了。」

  我點頭苦笑。

  是啊,雖然我也算將計就計,可是,最大的贏家還是那個幕後主使這一切的人。

  看著每個人都有可能這樣做。有可能不光是妃嬪們的指使,或許還有某某奴才自己不甘欺壓而起的報復心。明代不就是這樣麼,宮女曹氏不滿皇帝和妃子的淩辱,用衣帶想要勒死他,結果事敗,因而連累了多少人性命。

  嫌疑人太多的情況下,弄來弄去反而找不出嫌疑人了。

  「娘娘,皇上看來這次是堅決……」

  外面聽到腳步響,帳簾掀起來,宮女端著點心和油茶什麼的回來了。聞著熱氣騰騰的香味兒,我卻找不著胃口。

  喜月端著碗勸:「娘娘多少吃點兒,我也知道總躺著坐著不會有好胃口,可是要養好傷也得吃東西不是?這油茶熬的可好了,連小術子那小子都一直惦記呢。」

  我問:「玄燁呢?」

  「皇上把三阿哥一起帶出去了,說要教他騎馬呢。」

  我詫異:「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皇上昨晚上就說了啊,娘娘那會兒心不在焉,八成是沒聽進去吧。」喜月安慰我:「娘娘放心,那麼多人跟著呢,保證三阿哥連根兒頭髮絲都傷不著。」

  話是這麼說,但是……

  我苦笑,不當母親,是永遠也體會不了這種心情的。真是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那樣寶貝的,珍惜的心情啊。有什麼傷害,能頂的我都能替他頂下,讓他不用受傷,不用難過,不用……

  可是他終究得成長,他不能總做我翅膀下的小雞。他得學會走,學會飛,學會如何獨立生存,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我端起碗來喝著不知道什麼味兒的油茶,喜月終於松一口氣。

  然而這樣的太平日子也只過了一上午,過了中午的時候就起了大風,帳子加固之後還是好像還是被吹散吹垮一樣,呼嘯的風聲像狼嚎一樣的可怖。

  我有些坐立不安,玄燁他們還沒有回來……

  到哪裡了?會不會被大風困住了?或是有人受傷了嗎?他們是不是會暫時在哪裡歇腳安營避風?還是……

  喜月不停的安慰:「娘娘不用急,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然後外面有個宮女探頭進來說:「娘娘,有侍衛回來報信兒,說是皇上傳消息回來了!」

  我精神一振:「叫他進來!」

  靜思一百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外面的風聲,又或是帳子裡的氣息,讓我有種心驚肉跳坐立不安的感覺。

  一個侍衛走近前,打千請過安,我急著問:「皇上他們現在如何?」

  他嘴巴開開合合的說話,我卻覺得好像兩耳中塞滿了沙土,只聽見第一句:「起風時三阿哥不在大隊裡面,現在正在尋找,」後面他再說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是愣愣的看著他,身體像是抽走了知覺,變得麻木而僵硬。

  「娘娘!」

  「娘娘!」

  手上很疼,我呆呆的轉過臉來,喜月正拼命的掐我的虎口,啪啪的拍打我的手心。

  我喉嚨噎住,咳了好幾聲才恢復神智。

  「還有什麼人……和三阿哥在一起的?」

  那人說:「有幾名隨身伺候三阿的太監,還有四名侍衛。」

  喜月馬上說:「娘娘,只是風大暫時失散,一定不會有事。等風稍微停一下,肯定就會找著的。」

  我轉頭問地下跪的那人:「皇上那邊人手夠麼?有沒有確定是什麼方向?找了多久了?」

  他說的話我都要聽進去,再想一下才能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整個人像是牢牢用鐵索捆著那麼笨拙和遲鈍,連思維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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