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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這次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烏雲珠,她的臉色蒼白,嘴唇有點發紫,樣子柔弱震驚得像是看到了猛獸的無辜小鹿,嗚咽了一聲,「你,你胡說什麼?」

  真是開場就精彩啊,而且劇情曲折,高潮迭起,人物豐富演技也很高明。

  我靠在軟軟的墊子上,覺得真是沒有白出來旁觀這一場戲。

  烏雲珠一邊的那個宮女尖聲說:「你這該……」

  皇后厲聲道:「住口!這裡也有你插嘴的份兒?」

  第二十九章 再回首已百年身

  到底誰會真的傻?到底誰是真的聰明?

  到底有沒有誰在這後宮裡是絕對純善無害的?

  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我到了這後宮過的第一個正月,那真是兵荒馬亂雞飛狗跳,又扭腳又拉肚又中毒還搬了家……可那時我的心思比現在單純簡單得多,滿腦子都在琢磨怎麼讓皇帝對我失去興趣,巴望他快快地和烏雲珠勾搭成奸,同時數家當數得不亦樂乎恨不得抱著古玩首飾一塊兒睡覺……一轉眼大家都變變變,那會兒的小胖變成了現在坐在那裡的皇帝,福晉董鄂變成了雲妃董鄂,我還是當著妃子的差事,不過,三年間添了兩個孩子……我這是不是也算是有努力有成果沒有虛度年華?

  明明是劍拔弩張的場面,我卻一點兒不覺得緊張,總覺得事不關己似的,就像是在看戲。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孰對孰錯,真是很難分清。

  雲妃嚶嚶啜泣,一副委屈無處訴的模樣。喜福臉色慘白,身子跪得挺挺的,可是卻讓人覺得不扎實,似乎輕輕一陣風就能吹倒。皇后臉色又是青又是紅,再濃的珍珠粉也擋不住她的尷尬無措。皇帝看我一眼,看架勢好像很想過來安慰我一下子,不過總算沒有當著皇后和雲妃做出什麼出格舉動來。他又緩緩地坐穩,背向後一靠,不緊不慢地問:「是嗎?雲妃是怎麼威逼你的?你又為何要假意答應?」

  雲妃嗚咽著說:「皇上,臣妾從未有……這奴才信口雌黃……」

  喜福冷笑著說:「雲妃娘娘,都到了這一步,咱們誰也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我有把柄在你手中握著,你也有短處被我拿住,撕開了說明白,反正我也就是一條命,能讓娘娘陪我一塊兒上路,奴婢覺得一點兒也不虧。」

  殿裡靜得很,除了喜福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就是烏雲珠似乎要斷氣似的嗚嗚咽咽,她身邊那個被喝令住嘴的宮女橫眉冷目地像一根樁子釘在那裡,如果不是皇帝皇后在這裡看著,說不定已經撲上去把喜福的喉嚨都咬斷了。

  喜福一副豁出去的了表情,先跟我重重地磕了一下頭,本來就散亂的頭髮,這一磕更顯得淩亂,「娘娘,我實在對不住您。您從一開始就對我和喜月與別的奴才不一樣,奴婢也不是沒心肝不懂得感恩。可是……奴婢一開始服侍娘娘就是受人指派了去的,娘娘待我再好,奴婢也不能剖心吐膽地回報娘娘。可是奴婢也絕不想害娘娘……」

  誰指派的她?而且一開始就是被人指派了來的?

  那就不可能是烏雲珠或是皇后了,我進宮可比這二位早得多。

  太后?那不可能。

  她頓了一下,「奴婢以前得過貴太妃娘娘的救命之恩……」

  我怔住了,我一直沒想起來她……這可也是個人物,只是在關鍵性的一戰裡敗給了太后,此後就不能翻身了,時也運也命也。

  一屋子頓時表情各異。我看看順治,他有些驚愕;皇后是滿臉茫然;我旁邊喜月臉色冰得可以把人凍僵。

  烏雲珠的表情,我有點看不明白。

  她那表情可能什麼都有一點就是沒有驚訝——她早知道了吧?對了,她原來是貴太妃的兒媳婦啊,八成這件事她早知一二。

  「靜妃娘娘,您還記得那一次,您吃了慈甯宮送來的點心中毒的事嗎?」

  記得,怎麼不記得?那是我來到這地方以後跌的第一個大跟頭,以前光知道後宮險惡,可到那時才真正明白了「險惡」這兩個字的含義,那真是不見刀光劍影的你死我活。

  可是為什麼突然提起那件事?難道?

  喜福抹一把臉,大聲說:「那藥粉是貴太妃娘娘早就給了我的,只是要瞅機會。後來,就撞上那天有了空子,把那個藥粉撒在蘇嘛姑姑送來的點心上頭。」

  噹啷一聲,順治手裡的茶杯掉在地下打成了幾片,臉色鐵青,眼睛漲得通紅,整個人恐怕就要跳起來了。皇后趕緊攔了一句:「皇上,且聽她說完了,再發落不遲。」這件事兒發生的時候她還沒進宮,從頭到尾怎麼也扯不上她的關係,所以倒是很輕鬆地從旁勸勸,然後作壁上觀。

  原來是她下的手?

  那時候的情景……雖然已經過去那麼久,還是可以模模糊糊地想起個大概。我拉了肚子從暢音閣回來,太后遣蘇嘛來慰問,帶了點心來……似乎是把裝點心的盒子順手交給了喜福,後來我又端過來吃了兩塊……

  我能看到別人的臉色,卻看不到自己的臉色現在是什麼樣的。

  那次中毒的事我幾乎能懷疑的人都懷疑了一遍,唯獨沒有想過這變故就出在肘腋之間,原來那毒竟然會是喜福給我下的。

  喜福看著我,臉上那個笑意很慘淡,「我知道娘娘的口味,點心裡有兩樣您不太愛吃,另兩樣是愛吃的。我往那前兩樣上多多地撒了,後兩樣上就少少地撒了一點。我想著……或許您嘗一口就算了,我既能對貴太妃娘娘有個交代,卻也,也不至於害了娘娘的性命……」

  喜月衝口而出,「你這狼心狗肺的……」

  我擺擺手令她把說了一半的話咽了回去,只覺得心裡又空又累,說不上來的難過。

  喜福的眼淚剛才一直在淌,又急又多。現在眼淚卻不流了,嘴角掛著絲冷笑,瞅著烏雲珠說:「雲妃娘娘,你拿著我這個把柄,說也不好說,用也不好用,倒也給你添了心事。現在我自己說了出來,省了你的心了。」

  烏雲珠怎麼知道的?貴太妃告訴她的?也有可能……

  皇后卻抓住另一個重點了,厲聲問:「你剛才說,雲妃握有你的把柄,你也拿著她的短處——是什麼短處?」

  皇后好心急啊……她不是一貫很沉得住氣嗎?怎麼現在心浮氣躁起來了?

  但是我也有點好奇,喜福能抓住烏雲珠什麼痛腳?烏雲珠這人做事八面玲瓏滴水不漏,喜福能拿著她的短處?不太可能。

  喜福的目光在殿內轉了一圈,最後目光停在我這邊。

  「娘娘,您還記得吧,前一年的大年夜,在慈甯宮守歲的時候,您被燙著的事……」

  我記得……不過才是去年年初的事情嗎?我總覺得,好像已經隔了半生那麼遠,想起來很模糊很縹緲了。難道那宮女不是淑妃或皇后指使,而是烏雲珠嗎?

  我的目光往對面溜了一下,皇后和烏雲珠的臉色似乎都在聽到大年夜的時候,有點不自然。

  為什麼兩個人都有反應?難道兩個人一起指使的不成?可是不會啊,那會兒皇后還不是皇后,烏雲珠也在禁足,兩個人沒有來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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