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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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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什麼呢?真沒出息。哭能解決問題嗎?哭能保護我兒子嗎?哭能讓別人不再對我們下手陷害嗎? 哭泣也解決不了問題。不是喜月無能,而是我無能。 喜月也流淚了,抱著我的腿。 怎麼辦哪?我該怎麼辦? 夕照的陽光投在高而深的紅牆上,窗紙上映著一片有點猩紅的光。 一片寧靜中,我好像聽到隱隱的風雷聲。一定是錯覺,太陽還在,只是……只是風雷,也許真的要來了。 我果然沒有猜錯。 不管這東西是什麼人做的,可是首先拿來開刀的,還是我的永壽宮。連喜月也被叫出去單獨問話,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太後坐在中間,我站在一邊,乳母抱著玄燁站在我身旁。 順治不在,大概在外面雷厲風行地親自去抓可疑人去了。 太后發話了,「這……是第幾回了?」 我趕緊低頭,「還是頭一遭……」 事情的性質上升到了太后這裡就不一樣了。以前我也中過一次毒,那屬於後宮傾軋,毛毛雨尋常見。現在針對玄燁的這個「KITTY貓事件」,變成了謀害皇嗣——小胖子比我值錢。那會兒我主動息事寧人,太后和皇帝覺得我懂事。但這次明顯不同,事情的性質變成了我在姑息養奸…… 「你原打算怎麼著?」 我打算?我的打算是積極防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草木皆兵地大操大辦啊…… 「原來我想著,留心查查針腳布料,看是誰下的手,再……」 「等你查出什麼來,黃花菜早涼了。」 太后從來沒跟我這麼不客氣地說過話,我灰頭土腦地連連點頭稱是。她說得當然有道理,有慢慢查的工夫,線索可能早讓人掐斷了,即使有知情的說不定也會給滅口了。但是……我倒不怕別的,就怕她來一句,為了安全起見要把我兒子抱到她那兒去養,那我哭都沒處哭去。以前歷史上的那個康熙有沒有被這位鐵腕太后抱去養過?好像……好像有過吧…… 腦子裡亂成一團,太后臉上像掛著一層寒霜,全身散發的氣息明顯是「生人勿近」的冷厲。 到底侄女兒沒有孫子親,我拼命保護自己的兒子,到頭來沒有賞不說,還得在婆婆這裡吃排頭受訓斥。 外面那些已經被羈押起來的太監宮女,恐怕這會兒正一個個地挨審。我知道其中至少有一個是把這個KITTY貓從外面帶進來,或者就是偷偷做這個KITTY貓的人。但是現在是所有人都被牽連了…… 在我罰站罰得不安的時候,喜月大概是被審查完畢,已經脫了嫌疑,捧著茶盤進來奉茶。她臉色如常,如果不是剛才她也被敬事房的人一起帶出去,單從她臉上還真看不出她剛經歷過什麼事情。 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這麼好運了…… 太后並沒有對我長篇大論,有許多話,即使她不說,我也都明白。眼下這種肅殺的氣氛……本身也是一種生動的現場教學。 可是,我真不希望……自己接觸、明白這一切。 玄燁睡得很香,乳母穩穩當當地抱著她,低眉垂眼一語不發。 我還在一天天地適應這座後宮,雖然……適應的過程如此艱難。 每多學會一件事,都要付出痛苦的代價。有時候是我的,有時候是……別人的。就像這一次。 天已經黑了下來,殿內點起了比平時多一倍的蠟燭,照得四下裡明晃晃的,如同白晝。 進晚點的時候順治也回來了,臉色鐵青,身上帶著一股壓力。太后簡單地問:「問出什麼來了?」 「還沒有。」 然後就是讓人感覺壓抑的沉默。太監和宮人魚貫進來呈膳,擺好飯菜,如平常一樣。只看飯桌,還真的不知道永壽宮現在正在經歷什麼事情。 順治說:「上酒。」 宮女看一眼太后的臉色,然後很快端了壺酒來。太監試過菜,順治沒動筷,先喝了兩大杯酒。 太后指點著宮女夾了菜擺在順治面前的小碟子裡,「皇上心裡正煩悶著,喝酒更上火,先吃兩口菜。」又指揮著給他盛了一碗翡翠瑤柱湯,說是降降火。 我看皇帝其實和太後娘倆中和一下就好了。一個渾身冒火,另一個眼睛在往外射小冰刀,兩個極端。只是苦了我和玄燁了,坐在他們下方,簡直是冰火兩重天的煎熬。玄燁醒了,他的果菜糊糊兒今天端不上來了,改吃蛋奶糊糊。小傢伙兒不挑食,給一勺吃一勺,把一小碗兒蛋奶糊吃得乾乾淨淨的。其實我知道,這東西從廚房做出來肯定不止一小碗兒,其他的大概都在敬事房那些人的嚴密監視之下,進了做糊糊的人和送糊糊的人的肚子,他們吃了沒翻白眼兒吐白沫,這剩下的一小碗兒才進了小胖子的嘴。 兒子,娘同情你,皇帝的兒子不好當,吃個東西也經過層層關卡……乖,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要知道外面一大群太監和宮女都沒吃沒喝地在挨審,審不出來說不定就要隔離了再審外加大刑伺候,連你媽我都被罰了半天的站——還是穿著花盆底鞋站的。你是最好命的一個,一覺睡醒了就是吃…… 一頓飯我也不知道都往嘴裡塞了什麼,好在吃完之後,太后不讓順治出去接著折騰了,讓他坐屋裡等著敬事房的專業人士辦完差再呈報結果。我就夾在冰山和火焰山之間,把兒子接過來抱著,聊以自慰。 過了會兒敬事房來了一個太監,簡單地彙報了一下工作情況。他的用詞我學不上來,用我自己的話總結一下就是:他們改變了皇上剛才開門見山劈頭就問的作戰方針,改為迂回盤問,並鼓勵大家檢舉揭發,經過苦幹實幹加硬幹,有了成果。 我對他的廢話一點興趣沒有,我想聽的就是這個成果。 永壽宮裡上上下下的人,就算名字不能全叫出來,起碼臉兒我是全都熟悉的。究竟會是誰呢? 結果那個人報了三個人的名字,前兩個我不熟,沒反應。最後一個我差點以為自己幻聽,當即就站了起來。 「你說誰?」 「娘娘的內殿正房宮女喜福。」 怎麼可能? 「你們弄錯了吧?肯定弄錯了!」 「娘娘……」那人又開始對我滔滔不絕長篇大論,我手一揮,「喜福不可能的,她就是個實心眼兒丫頭……」 「但那玩偶的料子卻是她拿出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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