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祭司的情人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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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知道,最大的問題還在子謀那裡。他一是皇子,二是將軍,不說動他是達不到效果的。於是,我轉過身去,對上子謀的眼睛,一拱手:「大將軍,請恕我無禮問一句。」 子謀冷冷地丟了一句:「你無什麼禮,身為上言女官,皇上的話尚且可以反駁,何況是我。」梗得我半死。 我穩穩情緒,思緒縱古略今,貪婪地汲取著千年後的智慧:「若是將軍滅了賀則全族,讓他們生不能回故土,死不得歸家裡,之後又準備怎麼辦?」 子謀手支下巴,細細地思索著,一雙豹眼打量著我。 皇上微笑,不語。 百官竊竊私語,似乎沒想到皇上一直寵愛著的那個小女孩還有此番能耐,算是打消了他們「皇上濫用職權」的念頭。 子謀的豹眼倔強依然,卻不再說話。 我心頭暗歎,這個人還真是天生傲骨,只得輕緩地道:「北邊荒涼,地域廣闊,賀則雖說穩居北地對君朝有一定威脅,但同時也是一個天然屏障。若殿下當真滅了賀則,那北防空虛,就必須從內地遷民屯邊,千里迢迢、勞民傷財不說,人民千百年來形成的種植習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得過來的,因此可以說是得不償失。既然牟爾汗首領有這個誠意,我們又何必拒絕呢?」其實,我還有一句沒有說。各個民族之間本來就沒有永遠的和平,只有不斷的融合,隨著實力的消長,戰爭是不可能避免得了的。但是,有一點卻是肯定的,不管那些遊牧民族多麼慓悍多麼金戈鐵馬,最終還是會輸在這看似不起眼實際上卻生機勃勃的種植民族的文化下。這個,已經成了中華上下五千年的鐵律。所以,爭到底,卻成了一家人的自相殘殺。只是,這番話是多少後人的心血,我是不敢輕易說出來的。 大殿上出現一陣出奇的靜默,許久,仿佛心有靈犀一般,一陣浪潮似的「皇上英明,請接受賀則歸降」的聲音從身後整齊地蔓延開去。 我依舊看著這個眉如劍眼如星的男人。直到他的眼裡頭透出絲絲亮光。舒了一口氣,我知道,和這個男人的對壘,這次,我贏了。 回頭望向君意,他隔了高高的階梯看著我,眼神變幻不定,那裡面有讚賞,有驚訝,有安慰,有很多很多我解讀不了的東西。只是,沒有我熟悉無比的愛戀。 我忽然覺得,那眼前的幾級石階竟像是一生一世那麼遠。原以為觸手可及,可是等我伸出手去,他又翩然遠去。總那麼若隱若現,總那麼若即若離。 君意,你是不是已經為了那個女人付出了你所有的愛了呢?所以,再也沒有餘下一絲半點可以分給我,所以我為了你做了這麼多事你依舊無動於衷。君意,這麼沉重的愛我好像越來越沒有那麼堅實的肩去承擔了。君意,你為什麼連一點點的表示都吝嗇於給我?要麼愛,要麼不愛,難道連個結束都不肯給我嗎?聰明如你,我不相信這麼多年你還不懂我的感情。 君意…… 我想我眼裡必定滿是哀憐,不然為什麼我看到他的眼裡一瞬間有了那麼多的情緒波動。 君意,我再試一次吧,如果你還是不能接受我,那麼我就放開。放你自由,也放我自由——如果我的愛對你是種無言的束縛! 君意,這次我總是遂了你的願吧?一個稚子,說出這番話來。 背上刺刺的痛,是那個輸掉的霸者尖銳的目光。 君意舒心地笑著,他望向我:「依卿之見,要如何接受賀則歸降呢?」 我斂了心神,想起唐太宗對頡利可汗的處置,於是也照搬了過來:「皇上可以歸其降眾,複其故土,沿其舊習。以彼治彼,只將賀則收歸君朝版圖,換以本朝的制度即可。」 我淺述輒止,大殿之上漸漸展開了熱烈無比的討論。 我低著頭,如此鬧哄哄的,我卻一句也沒有聽進去,自然也沒有看到那雙冰冷漆黑的眼睛一直盯著我。只是,那雙眼睛裡似乎還多了些什麼東西。 早朝從來沒有進行過這麼許久,我直站到腳隱隱發麻了,這場辯論才算是結束。 從那金碧輝煌的宮殿裡走出來的時候,我無比疲憊地應付著身邊來來往往的官員。 董丞相笑眯眯地朝我點點頭:「想不到郡主小小年紀,竟也有如此見地!看來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哦。」 我虛弱地笑笑:「老丞相過謙了,我不過對這個事情已經考慮了很久而已。」考慮了五千年。 子謀從我身邊走過,又旋身回來盯著我看了看。 董丞相笑笑,朝子謀拱拱手,離開了。 我懶懶的連眼都沒抬就要走,現在的我實在是沒有心情和他鬥,他也不攔我,剛走了幾步,就聽到他隱含怒氣的聲音:「不舒服就不要亂跑!」 我愕然回頭,他的眼睛裡又恢復了一慣的冰冷。我好笑地搖搖頭,他又怎麼會為我擔心呢?怕是聽錯了吧。 我又拖著幾乎無力的雙腿朝內宮走去。 十四、表白 棲梧軒裡,莫琰沒在。我躺在床上愣愣地望著床頂。懸掛著的鏤空香爐向外嫋嫋地散發著淡淡的白煙。 過往像流水一般在腦海裡緩緩淌過。暗夜、十三還有君意。 為什麼我愛的人總是在我最脆弱的時候給我溫暖,又在我滿心依戀的時候離我而去? 那些過往在我腦海裡擁擠著、嘈雜著,終於不堪重負地從眼眶裡被擠了出來,竟然有些溫暖。 我用指尖撚起那滴晶瑩,舒心一笑。 暗夜,這是最後一次。 君意,這是最後一次。 或者我也終於該為自己而活了吧。 如果你還是不願意接受我,那麼,我將繼續愛你,但你將不再是我的愛人! 原以為是替代,卻已經愛得這麼深了。 其實早就知道,愛情,又怎麼可能替代得了? 心頭雖然辛酸,但多年的羈絆好歹有個著落了。我一骨碌地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抹幹了眼淚。 棲梧軒的小廚房雖比不上禦膳房一應俱全,但該有的到底還是有的。 我拿出一口小盆,加入適量麵粉,再將雞蛋打碎了加進去,將麵粉調到不黏盆的程度。然後用棒子橶薄,折疊起來。用刀切成麵條那麼寬的絲狀。 正忙活著,未央進來,叫道:「郡主,你這是做什麼呢?你要吃什麼跟未央說一聲不就行了嗎?」 我沾著一手的麵粉,對她笑:「沒事,估計你還不會呢!」 未央瞪大了眼瞧著我。 我一邊切著麵條一邊說:「這個啊,叫沙琪瑪,以前我和十三最喜歡吃了。他每次都搶我的份呢!」嘴角輕輕上揚了一個弧度,仿佛回到那些滿臉麵粉的日子。 「嗯?好奇怪的名字哦!不過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郡主教我吧。」 我暖暖地看了未央一眼。心裡明白她的好意,是想轉移我剛才語氣中淡淡的憂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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