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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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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壽寺離謝駙馬府不過百步之遙,卻是轉進了一條僻靜胡同。轎子落地,楊楝並不出來,只隔著簾子問:「謝公子有何指教?」 「剛才殿下可是想問,祖母的喪事要怎麼辦理才能既合規矩又不違皇命?」 楊楝點了點頭,謝遷與謝鳳閣一樣聰明,但到底年輕,說話也直爽許多。 「別的我也說不上許多。」謝遷望瞭望周圍,隔著簾子簡短道,「只是,祖母的墓址早已選在翠微山。今年春天掃墓時看過,不知為何竟被水沖壞了。因為舍妹出嫁,家中都不許提起此事,恐不吉利,亦從不曾安排人去修整。想來這個墓地,是不能用的了。」 楊楝只覺徹骨深寒,不覺厲聲道:「這是什麼意思?」 謝遷略退一步,歎道:「只怕殿下不知道,提醒一聲。下官不敢耽擱,這就告辭了。」 竟是不等他再說什麼,甩手就去了。 謝鳳閣既不敢將謝遷追回來,又怕這寶貝兒子鬧出好歹,一直候在大門口,手中的哭喪棒在磚地上敲得咚咚作響。直到謝遷出現在胡同口,忍不住上去催問道:「你都和他說了些什麼?」 謝遷淡然道:「只是問問喪儀的規制。」 謝鳳閣心下稍安,轉念一想更覺驚怕,忍不住一棒打在謝遷背上,罵道:「這些事情自然有皇上和徵王去定奪,豈容你過問!」 謝遷生受了這一棒,雙膝一軟跪在父親面前,輕聲道:「一味躲閃豈是長久之計?天威難測,祖母的喪事若出差錯,何以見得我家就一定能倖免?兒子以為,還是和徵王交個底更好。」 哭喪棒緩緩放了下來,謝鳳閣怔忡良久,方緩緩道:「喪事一完,我和你母親就要回滎陽老家去,顧不到你們姐弟了。你行事還是這般莽撞,叫我們如何放心得下。」 謝遷目光一斂,肅容道:「兒子知道分寸,一行一言皆深思熟慮過。父親儘管放心。」 楊楝回到西苑,越想越覺驚懼,先時只道皇帝教他辦理公主喪事是有考校之意,卻不料其中另有兇險,萬幸謝遷提點了他。熙甯大長公主的墓地被水沖壞,長達半年都不去修整,這不是謝鳳閣這個孝子所為。若是皇帝的授意,那麼想來他並不打算將公主葬在翠微山,卻也不明說這話,還順手挖了個坑等著他楊楝往裡跳。然則昨晚皇帝的種種情形,又是因何而來?他在清馥殿門口轉了一圈卻沒進門,直奔清甯宮而去。 所幸未出西苑,就見田知惠一溜兒跑著匆匆趕來。兩人迎面碰著,相視皆是苦笑。「殿下不必去找我師父,宮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田知惠道,「師父一早傳了我進去,正有話帶給殿下。」 到底鄭半山是有數的。楊楝略松了口氣,四顧一望,見湖上正有孤零零一座水榭,四面透風,倒是個僻靜所在,遂同田知惠走了過去,把從人都撇在岸上把風。 田知惠也不繞彎子,直接道:「事情還要從熙甯大長公主的女兒,也就是謝侍郎的妹妹身上說起,此人閨名紫台。」 「琴靈憲的夫人?」 「正是她。謝小姐是先帝的外甥女,因為身份貴重,天資過人,自幼便深得先帝和太后的喜愛,幾乎是在坤甯宮養大的。她與今上恰好同歲,是太后心中內定的慶王妃。可惜後來婚姻不諧,以致嫁娶失時——這就是熙甯大長公主和太后生分的原因。」 「可知何以不諧?」 田知惠將聲音壓得低:「我說出來,殿下休要惱怒。」 「自然不惱。」 「其中涉及莊敬太子。當年太后選定的太子妃,其實是當今皇后。」 楊楝心中一驚,怪不得誰都不敢提這事。 「然及至太子議婚時,先帝卻不許他娶徐氏女,堅稱只有謝小姐才是他認可的太子妃。太子不忍見父母失和,便稱要因循祖制選妃于平民之中,不納官身女子,因此才娶了殿下的母親。如此一來,徐氏女被晾在一邊,老忠靖王便不肯答應。最終慶王迎娶了徐氏。」 楊楝一時呆住了,尚且來不及消化這其中的千曲百折,只聽田知惠匆匆道:「太后和熙甯大長公主皆有意為謝小姐另尋良配,怎奈謝小姐經此挫折便矢志不嫁,一度入山修道。後來……」田知惠停了停,斟酌字句道,「後來太子妃受族人牽連而獲罪,隱居陽臺山,先帝與太后便有意命謝小姐仍舊侍奉東宮。謝小姐卻又不情願,正巧那時琴督師來提親,她就私自應下了。太后自然大怒。」 「這些事情,鄭先生為何從不和我說起?」楊楝忽問。 「師父說,」田知惠歎道,「為長者諱,這些兒女恩怨原不該告訴殿下。只看眼前形式,不說是不行了。殿下此番應對,心中須有個數。」 楊楝琢磨著他話中的意味,心中一時顛倒迷亂:「如今該怎麼辦?」 「不可得罪皇上。」田知惠道,「師父的建議是,順著皇上的心意去辦理。」 別過田知惠,楊楝只覺頭大如鬥,索性先回家歇著,厘清了思路明日再去禮部交代。彼時已近黃昏,程寧料他折騰了一夜又一白天,必是疲累不堪,早叮囑廚房備下了晚膳,等他回來便開飯。林絹絹養胎不得出門,只有文夫人到清馥殿這邊來問了個安。楊楝心中疑惑,卻又不好開口詢問。剛擺完飯,卻見一個小宮人在門口探頭探腦。他記起這是琴太微房中的繩繩,遂呼了進來。 「琴娘子睡下了,叫我在這兒守著,等殿下回家就去把她叫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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