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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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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半山想了想,轉而道:「照如今這情形,徐家的婚事確實阻礙重重。且不說別的——皇后將琴小姐賜給殿下的那天晚上,據說徐三小姐發了脾氣。殿下……」 提起那晚的事情,楊楝迅速側過臉看著亭子外面,似乎有些尷尬。鄭半山見狀歎道:「殿下向皇后索要琴小姐,莫非正是打的這個主意?」 楊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必定要如此嗎?」鄭半山皺眉道。 「總算把她捏在手裡,不用再懸心了。」楊楝彎著眼睛笑道,「如此大好機會,我豈能放過?」 「殿下有沒有想過……」鄭半山忽然停住了——這算不算有違倫常呢?只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楊楝的笑容並不從容,半明半晦地似有猙獰之意,令他暗暗歎息:為逞一時意氣做出這樣的事,不知他將來會不會後悔。 「先生不用為她擔心。」楊楝微諷道,「她如今是籠子裡的金絲雀,我何必要跟一隻雀兒過不去?」 鄭半山不太習慣這樣的楊楝,不免有些惱怒,便道:「這雀兒生病了,你知道不?」 「知道,程寧派來送書的人和我提過。」楊楝道,「說她偶感風寒,我叫他們好生照料著,想來已經病癒——先生如何得知,去看過她嗎?」 「我是想去看看,卻被你的人攔下了。」鄭半山道。 覺出其中有異,楊楝吃了一驚。 「我還是聽坤甯宮的曹典籍說起的。」鄭半山冷冷道,「因皇后賞賜下一些東西,琴小姐卻稱病不能謝恩,所以幾位女官領了懿旨前去探病。據曹典籍講,琴小姐自那晚之後便一病不起,情形很是不妙。」 總不會是因為……楊楝想起琴太微滿面淚痕的模樣,一時怔忡,咬著嘴唇說不出話。 「我聽說此事,想去看看,你的管家娘子卻說琴小姐病已見好,而且內宅姬妾不宜見人——如此我也無法了。」鄭半山道,「這還是月初的事,如今竟不知如何了。」 「是陳煙蘿?」楊楝思索道。 「不是她還有誰?」鄭半山還想再催促楊楝幾句,卻見他面色僵冷,只是低頭向前走去,一個字也不想再說。 正午的日光穿過林杪,斑斑駁駁地落在楊楝身上,隨著衣袂擺動而閃爍不定,如這少年琢磨不透的心思。鄭半山心中再次泛起隱憂。當時他聽說楊楝納了琴太微,只覺匪夷所思。琴靈憲的事情始終是楊楝的心病。如今琴太微到了他跟前,只怕這心病更不能消解,只會愈演愈烈。但他除了觀望,又能若何? 徵王府眾人只知楊楝回府的日子是六月十三。可是六月十一,楊楝忽然出現在清馥殿廊簷下,上上下下都被鬧了個措手不及。楊楝將眾人掃視一圈,發現琴太微不曾列於其中,心知自己這回馬槍多半是殺對了。等程寧回了幾句話,他便先問起琴太微的狀況來。陳煙蘿遂引了他去後院探看病人。清馥殿僅有兩進院落,楊楝自己住了前院。因王妃位虛,後院的正房便一直空著,幾位側室各分一間廂房居住。 琴太微被安置在東邊一間陰暗的耳房裡。楊楝一見,先自皺起了眉頭。陳煙蘿見狀,只得道:「本來是讓她和林夫人一起住在東廂的。只是她病得太久,怕給旁人過了病氣,所以暫時挪到這裡來了。」 楊楝也不說什麼,撩開帳子,見琴太微埋在一堆揉皺的被褥之間,輕薄淡白有如一縷幽魂,唯有兩顴染著奇異的紅色。她聽見有人來,抬起眼皮茫然地瞧著。似乎過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來他是誰,忽然一咬嘴唇側過臉去。楊楝放下帳子,默了一會兒,扭頭看見醫婆陸氏正跪在旁邊,便索了藥方來查看。 只是些尋常方劑,雖不算高明也無甚大錯,對付小小一樁風寒也盡夠了,怎會拖成病入膏肓?陸氏戰戰兢兢地垂了頭,只說琴娘子先天不足兼之情緒內結故而藥石之效甚微云云。楊楝捉過琴太微的手腕,細細摸著她的脈門,試了半天,忽然覺得其中有異。 眾人都知道徵王通曉醫術,府中供奉的醫婆乃至外頭延請的太醫,但有診治不盡心盡力的,很難不被他覺察。陸氏見他提前回來,早就嚇破了膽子,一個字也不敢多說。楊楝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縮在一旁那兩個服侍琴太微的小宮人,心中納罕:「難道她根本沒吃過藥?」 他想起了什麼,心中一涼,立刻扳過了她的臉仔細端詳。她雖然氣若遊絲不出一語,盯著他的眼神卻十分警覺,這不像是一心求死的人吧……他用手指理了理她的頭髮,轉頭對程寧說:「拿擔架來,把琴娘子抬到虛白室去——此地陰暗潮濕,怎麼能養病?」 虛白室卻在一水對岸蓬萊山上。因清馥殿房舍狹小,庭院鄙陋,太后便在蓬萊山上擇了兩處別致的館閣,供楊楝讀書休憩之用。虛白室是一處臨水的別館,恰在天籟閣下方,兩處有攀山遊廊相連,四周林木豐茂,篁竹影動。楊楝愛其清幽,便做了一處小書房,偶爾也過個夜,所以一應床帳陳設都是現成的。這樣的地方讓給一個小妾養病,倒令眾人都暗暗吃驚。不一會兒就有擔架過來,眾人七手八腳將琴太微抬下,用被子裹得密不透風。琴太微只剩一口氣吊著,一通折騰差點暈死。楊楝又密囑陳煙蘿等人一路跟著送到島上,不可有一點閃失。 俟他們都走了,楊楝在床邊坐下,探身尋找,果然從小被子下面摸出一隻白瓷小水盂來,裡面尚有殘留的褐色藥汁。原來她當真不肯吃藥,全都悄悄倒在了水盂裡。楊楝仔細聞了一下藥汁,辨出其中並不只有方子上那些藥材,心中大震。他沉思了一會兒,先回書房另寫了一個藥方,囑咐人立刻煎了。又著人喚了程寧回來,交代了一番,命他拘住那個醫婆秘密拷問。然後才來得及坐下喝了一盞茶,又換了衣裳,慢慢往虛白室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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