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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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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雪抹淚道:「如今廣平侯遠在陳州,盛大將軍尚在江北,蘇大將軍巡邊未回,算來也只有臨邛王尚有資歷統領這些天子近衛了!」 一旁便有魏國公咳了一聲說道:「臨邛王幼隨老王爺出入沙場,素有聲望,又是兩朝元老,自然合適。」 臨邛王猶豫道:「可到底不合規矩,恐怕盛大將軍、蘇大將軍等不服;聽聞青州謝韶淵已經自己率兵前往救駕,只怕也會有意見。」 衛輝道:「既然皇上罹難,自當一切從權。太后何妨以請出禦寶,由百官議定,再以聖旨頒諭下去,令禁衛軍聽從臨邛王號令?如此便是盛、蘇、謝諸將在,也將無可異議。」 「哦!」 慕容雪抬起眼,黑幽幽的眸子掃過眾臣。 眼見此事即將塵埃落定,正該是爭相表功之時,中書省石僕射、兵部袁侍郎等紛紛附議,紀叔明等卻只能皺眉緘默。 張瑉語幾度欲要開口,卻被紀叔明以眼色止住,只得強忍了不出聲,卻不由地悄悄回頭,眼睛余光看向殿外。殿外沒有任何動靜,倒是殿內喧鬧一陣,很快確定下來,那邊太監急急備下紙墨,又去取禦印,即刻令中書舍人起草詔書。眼見得百官就在跟前,樓小眠卻未在京中,連門下省覆議的例行程序都可以免去,直接可制敕頒下了。 英王許知捷正與荊王、夏王低低說著什麼,卻未曾理會周圍動靜。 而荊王、夏王明顯有些畏怯之意,似有幾分猶疑煩惱。 待草詔擬好,那邊太監也從武英殿找出皇帝禦印,卻是由涵元殿的大太臨王達抖抖索索地托于黑檀填金的託盤內慢慢呈上前來。 這時,忽聞許知捷喝道:「王達!過來!」 王達一路行著,早已汗流浹背,聞言如蒙特赦,忙側身緊走幾步行到他跟前,陪笑道:「英王爺有何吩咐?」 許知捷一抬袖,已將盤上的禦印握到手中,隨手放入了自己懷中。 王達怔了怔,「這……」 他看了眼慕容雪那邊,悄悄退後了一步。 慕容雪臉色一沉,已然皺起了眉。 衛輝忙道:「不知英王爺這是何意?」 許知捷淡淡道:「本王並無他意,暫代皇上保管禦印,以免為人所乘,矯詔行事而已!」 眾臣無不愕然。 中書舍人所擬詔書的確未經皇上同意,說矯詔行事也不錯。 可如果皇帝罹難,又怎可能再經他同意再頒旨? 而若不頒旨,那八個缺心眼的禁衛軍校尉,又怎肯聽臨邛王命令行事? 張瑉語及禦史台、門下省諸許思顏提撥諸官已經眼睛亮了,凝神看向他。 臨邛王變色,「英王,皇上罹難,如今屍骨未還,你還不想著怎樣平叛報仇,想打算讓雍王得寸進尺,趁著我們人心不齊,揮師攻入京師嗎?難道你念著和雍王的叔侄情義,連君臣之義都不顧了?」 許知捷猛地揮袖指住他,「君臣之義?僅憑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卒一面之辭,便斷定皇上罹難,亂轟轟假借皇上名義矯詔行事,便叫君臣之義?別叫我替你們羞了,剝開那層皮,肚子是什麼盤算,當老子看不出來!」 「你……」 臨邛王再不料這個閑王竟突然站出來說話,且如此氣勢淩人,不由驚怒,待要發作,轉頭又看向慕容雪。 許知捷與先帝許知言雖非同母,卻也是皇后所出嫡子。 只因其生母章太后圖謀讓少子豫王承繼大統,險些害了許知言,遂被軟禁于樂壽堂,並未受到皇太后該有的待遇燧。 只是太后到底是太后,許知言再惱怒也無法將她廢黜,且許知捷與他少時兄弟情分不淺,於是看到許知捷份上並沒有再為難章太后。 而許知捷本就無心帝位,生母胞弟捲入謀逆案後,愈發閑雲野鶴,上朝不過應個卯,閑來與人調笑幾句,關於朝政之事從不會發表意見。 而像今日這樣的場合,以許知捷之尊貴,自然也要請來應個卯的,誰知他竟會一再站出來過問此事猷。 慕容雪打量著這個許久未曾納入視線的親王,歎道:「英王,先帝素來贊你是個識大體有大智之人,如今怎麼也糊塗了?當下最要緊之事,是平定叛亂,找回皇兒……不論生死,我自然都會找回他!先帝只遺下這麼一位皇子,我便是拼了這命,也需將他帶回宮來!」 說到最後,她顫抖的手捏住帕子又掩了唇,分明正強抑悲痛,卻到底止不住般,淚水又一串串滑落面頰。 魏國公、石僕射等便不由盯向許知捷,神色間儼然有譴責之意。 許知捷挺立於群臣中間,並無半點退縮。 他冷冷說道:「平定叛亂,找回皇上,本是我等應盡之責,臣身為皇上叔父,便是拼了這命,也要找回皇上!只是先皇說得明白,禁衛軍直屬皇家,為的是確保京城只由皇帝掌握,以免權臣竊取權柄,危及許氏江山!」 衛輝不滿,拂袖道:「英王所言雖有道理,可如今京中群龍無首,禁衛軍一盤散沙,再這樣下去,只怕雍王的兵馬該攻入京師了!眼前第一要務,便該是凝聚京師兵力,解目前燃眉之急!而方才眾臣已經議論過,論地位論資歷,無人比臨邛王更合適。英王既有意見,難道英王有更合適人選?」 荊王猶在遲疑,先帝諸弟中最小的夏王卻已踏前一步,說道:「衛相,臨邛王、廣平侯雖然忠心為國,天地可鑒,但手握重兵,早引來流言紛紛,此時若再執掌禁衛軍,恐于臨邛王令名不利。」 慕容雪便道:「那依夏王之地,目前京中誰更合適統領禁衛軍?」 夏王道:「三皇兄素得皇上敬重,又是皇族嫡系,暫時統領禁衛軍應該不妨吧?我和荊王亦認為,皇族禁衛軍,絕不可落於外姓之手!何況這原也是當年先帝的意思。皇嫂深知先帝性情,想來也不會拗了先帝心意!」 宛若有根鋼針直直地插到心口,令慕容雪刺痛得一時不能呼吸。 她猛地捏緊寶椅扶手,聲音尖厲起來,「先帝心意!哀家只知先帝當年險些被章太后謀害,對章太后和留在京中的英王可是諸多防備呢!將禁衛軍交英王?焉知他不是和章太后一樣的心思,只將眼睛盯在這張龍椅上!」 許知捷被她堵得臉色發白,卻笑道:「本王敢當著百官立誓,並立下文書,只要一找回皇上,立刻將禁衛軍盡數交還皇上,自己退居東海之濱,永不踏入京師一步!若皇上當真有所不測,則尋回皇后,扶立皇后之子為帝;若不能找到皇后,或皇后生的是公主,則在皇族孫輩中擇賢者承嗣,待新帝長成,本王同樣交出兵權,並帶著本王所有子孫家眷歸隱東海,絕不容有人借勢攬權!請問,如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臨邛王敢不敢立此誓言?衛相又敢不敢保證絕無私心,若事後不能為新帝收回兵權,亦帶了子孫歸隱田園,永不出仕?」 「……」 臨邛王驀地頓住,連衛輝都一時語塞。 一旦當著文武百官面前立了誓,還立下什麼文書,日後若要反悔,必定難堵悠悠眾口,哪有顏面號令天下,震懾朝堂? 可若不反悔,他們這兩日苦心經營謀劃,又是為著什麼?! 為了把自己已經到手的權勢富貴,在不久的將來盡數拋棄斷送,跑窮鄉僻壤去看海? 張瑉語已忍不住擊節稱讚:「好一個英王爺!好一個大吳皇親!這才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大好男兒!臨邛王自然也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要不要微臣為你們預備文書,請今日殿中所有大臣做個見證?」 紀叔明捋須道:「瑉語不可胡說。若臨邛王立了這文書,只為一時帶兵勤王,便得自請舉家貶往邊地,將慕容家這麼大的家業盡數拋了……這,這不是為難臨邛王麼?」 中朗將成說聞言,亦道:「可臨邛王再尊貴也越不過英王吧?連堂堂當朝皇叔都敢當眾立下文書,臨邛王難道不該更快表態,以平大家疑惑猜忌之心?」 成說出身尋常,官位也不過四品,但與其子成詮、成諭兩代人俱是天子近臣,此時跟著紀叔明等出來說話,立時便有其他忠耿無畏的大臣附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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