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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香頌推卻不過,只得領命。

  蜀太子蕭以靖尚在吳都,木槿手段強硬兇猛,連跟著的部屬也沒一個善茬兒,如今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最多只有一個慕容氏而已。

  盡數交給慕容太后派來的人安排,若有所訛誤,則是慕容太后所賜的香頌不得力,從此退回或冷落一邊,旁人都無話可說。

  ——即便打算犧牲香頌來給她使絆子,那所謂的「全權負責」也是在木槿和明姑姑等眼皮子底下,想動手腳沒那麼容易。

  將這件大事交出去,木槿便騰出手來好好收拾自己的宮殿。

  昭和宮是中宮所居,面闊九間,進深三間,敞闊華美,裝飾考究,只是許久沒有整飭,未免陳舊了些。明姑姑等找宮中大匠修葺翻新,被木槿制止了。

  便是她嫁妝豐厚,許思顏剛剛登基,也不能落個皇后奢靡無度的名聲。

  最後不過是收拾整理下便搬了進去,只是宮前花木盡數換了,順便把宮殿名字也換了。

  這晚許思顏過來跟她用罷晚膳,她徑將他拉到書案前,讓他為她的宮殿題名。

  她要把昭和宮改作瑤光殿,「瑤光,是北斗七星的第七星名。聽聞皇上登基前夜,瑤光之星貫月如虹,此乃大吉大瑞之兆,皇上據此改名,正可上應天象,下承民意……」

  許思顏不待她將廢話說完,便令人磨墨。

  他笑道:「你當我不知,是你暗中鬧的鬼!禮部和欽天監那邊只是聽了皇后的暗示心領神會,奉命行事吧?事後你重重賞了他們不是?橫豎半夜也沒別人去看什麼天象,欽天監哪怕說霞光沖天、天花亂墜都無人會提異議。」

  木槿嘻嘻笑道:「也算他們玲瓏知趣。為我們所用,總比為他人所用的好。」

  許思顏眸光一深,「那是自然。」

  從前朝堂內外總愛傳說太子許思顏行事荒唐,縱情聲色。可那荒唐之名到底從何而來,他並不是不知曉。

  流言愚民有效,瑞象愚民更有效。

  當絕大部分人都認可了當今皇帝才是天意所在的真命天子,本來和吉太妃一樣蛇鼠兩端的文武官員心中那桿秤便不得不傾向皇帝,許思顏身下的那把龍椅便越來越堅不可摧,越來越無可動搖。

  濃墨飽蘸,揮灑從容,須臾便見秀拔勁健的三個大字出現在紙上。

  瑤光殿。

  木槿看他落了款,很是滿意,「既是上承瑞象特地改的名,想來太后也不至於有異議。從此我也要眾人知曉,宮中再無昭和宮,只有瑤光殿!」

  更要眾人知曉,看清如今這天下之主是誰,這中宮之主是誰……

  許思顏凝視她好一會兒,才道:「幸虧我娶了個潑婦!」

  「嗯?」

  「咳,我是說,我喜歡潑婦!」

  他唇角含笑,輕輕將她擁住,一起欣賞著那碩大的三個字。

  若他娶的是個溫良恭儉讓的深閣小姐,即便不去依附太后,至少也得對太后恭恭敬敬。而他拘於母子之情,若非逼不得已,也斷不可能與慕容氏反目。

  偶然心軟,稍作退步,兩方勢力此消彼長,這天下便不知是誰家的天下了……

  木槿尋常時溫和雍容,但觸犯到她時卻能做到囂張兇狠,且她的才識、武藝、家世都讓她有囂張兇狠的資本。慕容雪雖是太后,可眼見她瞅准機會殺伐立威,手段辣狠,一樣無可奈何。

  他低眸瞧著那微泛紅暈的秀美面龐,心下歡喜,已溫柔親了上去。

  木槿吐一吐舌,笑道:「我不僅是潑婦,還是毒婦呢!你不怕我化身蛇蠍,咬你一口?」

  許思顏便一指自己,「剛剛洗涮乾淨,請皇后放心下口!」

  木槿羞紅了臉,「無恥,無賴……」

  其實還得加一個無奈。

  一年來許思顏屢遇變故,愈發沉穩雍貴,但閨房調笑間還是處處主動,依然那個變身禽獸的大狼。

  正親昵之際,外邊忽有人稟道:「皇后娘娘,慕容良娣求見!」

  許思顏皺眉,「又來了?」

  從先帝病重起,他們夫妻二人便時常宿于宮中,甚少回太子府。

  如今許思顏住了武英殿,木槿住了瑤光殿,但慕容良娣、蘇良媛尚未冊封分宮,依然暫住于太子府。

  慕容依依因侍奉太后,近日便隨太后暫住于德壽宮。武英殿外沒了青樺等木槿近衛的值守,慕容依依前去探望許思顏,反而方便了許多。

  木槿瞧他神情便已明白,「她求你什麼了?」

  「也沒什麼,只是向我哭訴,說我不看重她,讓她名不正言不順呆在宮裡,連宮人都瞧不起她。」

  「要你封妃?」

  「你覺得呢?」

  「她並無過錯,自然……要封妃的,畢竟名分在那邊,何況慕容家的臉面不能不顧及。」

  想起慕容繼棠在江北的行徑,以及這次的惡毒算計,木槿微哂。

  即便能將廣平侯這支盡數端了,有太后在,有臨邛王在,慕容依依這個妃位便逃不了。

  §風不定,敢求綺夢繁華地

  許思顏亦是頭疼,說道:「算來依依本性不錯,只是慕容家……依依的意思,你的冊後大典已在眼前,她不敢與元後比肩,冊妃典禮盡可延後,但她跟了我十年,冊妃的聖旨該早些頒下,否則她恐怕要成宮裡的笑柄了!」

  木槿聽他話語間有些憐憫之意,便問:「有沒有倒個一兩次?」

  「嗯?」

  「有沒有暈倒個一兩次?聽說她在為生兒育女做準備,這一年來身體養得甚是強健,只是每次遇到你便會暈倒。若你不去扶她,她倒完一次後還會再倒一次……」

  「……」

  許思顏好一會兒才道:「醋娘子!」

  木槿想起移靈出殯幾回與蕭以靖同行,卻每每出點狀況,連靠近些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也不由悻然道:「醋相公!」

  許思顏悄聲笑道:「於是,咱們才是天生一對?」

  木槿點頭,「對,咱們是天生一對,不能讓不相干的人壞了咱們的好興致!」

  她扯過許思顏衣帶,便把他往內室拉,卻向外懶洋洋說道:「明姑姑,告訴慕容良娣,說我歇下了,請她明日再來說話吧!」

  許思顏啼笑皆非,苦笑道:「這才剛入夜,不是擺明瞭不想見她?可別把她氣暈在這裡!」

  木槿纖白的手指去解許思顏的袍子,又漫聲喚道:「明姑姑,先去替她尋個太醫過來,再回她的話吧!我剛剛搬進這瑤光殿,別栽倒在我宮門口替我招晦氣!」

  「……」

  許思顏攬著木槿擁於床榻間,一時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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