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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許從悅低了亮汪汪的桃花眼,再不去看花解語泫然欲泣的模樣,慢慢道:「這個,太子稟公處置便是。」

  許思顏再不料許從悅這樣決然,一時皺了眉,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怎樣的心意。

  木槿眸光在花解語面龐一轉,掩口笑道:「若按律法處置,充為官婢也不錯吧?」

  許思顏豁然開朗,笑道:「那罰她就充作雍王府的官婢吧!雍王你回頭要打要殺請隨意,隨意!」

  許從悅再也推拒不得,只得應道:「既然太子如此說,若是牽扯出她之前惹的是非,尚祈切勿牽連雍王府。」

  許思顏歎道:「你寫信要她不許傷到我時,怎麼不怕牽連雍王府?敢情我這個兄弟比慕容繼賢那群人還要可怕?」

  許從悅神色一肅,「他們再怎樣厲害,到底是外臣,我怕他們做甚?至於太子,事關綱常尊卑,從悅豈敢疏忽?」

  許思顏微慍,「也不曉得這些年誰教的你,我沒覺出你什麼時候疏忽,倒覺得咱們兄弟生疏了。關起門都是一家人,何必那麼多心?走,喝酒去!」

  他攜了木槿站起身,許從悅、樓小眠也急忙起身相隨。

  木槿便留心往後瞧著,看許從悅會不會去和花解語說句心裡話,至少投去幾個安慰的眼神……

  誰知許從悅怏怏地盯了花解語一眼,然後不滿地瞪向她。

  木槿便頓身等他並行,悄笑道:「你瞪我做什麼?我是瞧著那女孩兒著實美貌,怕便宜了別人!」

  「噢!」

  許從悅磨牙,「你怕便宜了太子,堵了自己的心,便推我這裡來!」

  「沒……沒有啊!」

  木槿待要解釋,許從悅已走開,顧自吩咐自己的從人道:「叫輛車,把那位送回雍王府去,別在這邊呆著了!」

  從人應聲而去,急急走向花解語。

  花解語立於箜篌之畔,正茫然地看著他們,像風流雲散間不知何處何從的一團輕霧。

  木槿納悶了,又問向樓小眠:「不是說雍王很喜歡那位解語姑娘嗎?」

  她明明只想玉成其好事,這是遇到狗咬呂洞賓了?

  樓小眠皺眉沉吟,「莫非從前喜歡,現在不喜歡?又或者分開三年,心裡有了不痛快?」

  而且從前喜歡時就發現花解語暗藏心機,這三年又是跟另一個男人在一起,換誰心裡都會有疙瘩吧?

  木槿細細思量一番,對被人戲耍一場的許從悅不勝同情。

  「哎……可憐的黑桃花!」

  許思顏一轉頭不見了她在身側,立定了正等她,聞言笑嘻嘻問:「黑桃花?何解?從悅似乎不太穿黑衣。」

  許從悅的臉色便有點發黑。

  他貴為皇侄,又是帝后身邊長大的,出入皇宮原不困難。可瞞著眾人喬裝出現在皇宮,無論如何都有些怪異了。

  此事木槿曾問過,被許從悅另尋話頭岔開了去,料著必有隱情,她也未再追根究底。此刻見許思顏問起,她忙笑道:「雍王生了對桃花眼,黑溜溜的,所以我稱作黑桃花,沒錯吧?」

  許思顏便道:「瞧你淘氣的,堂堂親王也是你可以隨便取外號的?真是沒規矩!」

  木槿笑得眼睛彎起來,「我的確太淘氣了,以後會改。大狼比我大好幾歲,一定會包容我吧?」

  許思顏聽得十分滿意,點頭道:「改了就好!」

  便聽後面樓小眠、顧湃等人哧哧地笑出聲來。

  轉頭看時,連許從悅都已笑得桃花眼瀲灩若水,光華明潤。

  他驀地悟過來,怒道:「你……你還敢給我取外號?」

  木槿跳起身便跑,一路咯咯笑道:「沒有,真的沒有……是你自己讓我喊你大狼的……借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給太子取外號呀!」

  許從悅抱肩而笑,不知不覺胸中陰霾盡去。

  根本不用借她一個膽,她便敢給太子取外號了,還取了倆。

  大狼,爛桃花。

  哪個都比他這朵黑桃花難聽得多。

  而樓小眠雖含笑瞧著他們奔鬧,秋水般的黑眸卻愈發地清寂下去。

  夜間幾人一起用膳,有燉的新鮮魚湯,背上尚有竹叉叉出的小洞。

  許思顏見木槿歡呼雀躍,才知那魚正是木槿叉的。

  他道:「我便知你弄鬼。若好好在岸邊或船上呆著,褲腳和鞋子能濕了?若是掉河裡去喂了魚,那我才念佛呢!正好另娶個絕色太子妃回來。」

  他這樣說著,卻將魚眼睛下邊的肉挑出,放到木槿碗裡,自己夾了一大塊魚肚子上的肉,吃得頗為香甜。此時幾人吃飯,只心腹之人在旁侍奉。沈南霜在後布著菜,微笑道:「太子妃真是聰穎,什麼事都做得來。聽聞叉魚頗有些技巧,太子妃第一次叉魚便捕了這許多,真是難得!」

  許思顏的筷子一頓,目光若有若無地在樓小眠身上一掠而過,輕笑道:「太子妃只會裝人前裝老實,估料著在娘家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就是把屋頂掀翻幾回也不奇怪。小時候偷偷上樹捕蟬下河捕魚之類的事做得不少吧?」

  木槿搖頭道:「那倒沒有。我一向只捕鳥,不捕蟬。」

  倒不是因為她不想頑劣,而是因為蕭以靖少年老成,縱然偶爾頑劣,以他的身手,捕蟬之類的太無挑戰性,便只能帶著妹妹捕鳥掏鳥蛋了。

  那廂樓小眠已優雅地啜了口湯,讚歎地嘖了一聲,才道:「太子妃的確是第一次叉魚,不過我從前在鄉野間隨恩師隱居,見過漁人叉魚,曉得些技法。太子妃慣會耍刀弄劍,眼力極准,學得倒也快。」

  清秀到妍媚的眉眼閃過惆悵,他瞅向自己纖瘦如女子的手,「若非我身體不好,也不至於連魚都捕不了幾條,讓太子妃一介女流專美於前。」

  許思顏忙笑道:「你豈可把太子妃和尋常女子相比?她可強悍得連我都不得不避退三舍呢!便是你身體也不用太過憂心,顧無曲一直在尋求救治良方,縱然不能徹底痊癒,也不至於再這樣老是病著。」

  樓小眠一笑,「太子有心了!」

  他的鞋襪猶自半濕。若許思顏發覺木槿濕了褲角,自然也不可能不注意到他的。

  而許從悅卻不管他們說什麼,顧自吃魚喝湯,十分香甜。

  木槿笑嘻嘻問道:「難不成比雍王府的醋魚還美味?」

  許從悅笑道:「這倒未必。只是想著太子妃親手抓的魚,這一生一世都未必有機會再嘗到,自然不可錯過了機會。」

  許思顏瞥著木槿這兩日漸漸紅潤上來的小圓臉,笑道:「這又有什麼難的?便是回了京,一樣能在宮裡的太掖湖裡抓魚。回頭我也叉幾條上來咱們下酒,瞧瞧滋味是不是更好。」

  許從悅道:「我倒是也想吃太子親手抓的魚,又怕折了壽。」

  說得眾人都笑了。

  ***

  一時眾人散了,許思顏看了幾份急報,再看京城傳來的重要公文,大多也在自己預料之中,心情益發輕快許多。

  要水洗漱完畢,卻見木槿早已浴罷,正披了寢衣趴在竹榻上看書,黑髮鬆散散的,直垂落到地上。

  他上前,將她長髮撩起,輕笑道:「瞧瞧你,慵懶得跟貓兒似的,估料著如果沒個人在旁邊伺候,兩天就能滾成個灰撲撲的泥人兒。」

  木槿覺出他指尖的溫暖碰在脖頸,不由得又紅了臉,卻只若無其事地笑道:「我身邊自然總有人伺候。我只需會我該會的,別的不學也不妨。」

  許思顏拿過她手中書卷看時,卻是一卷兵書。他輕笑道:「這個也不用學,有為夫在,還用不著你去帶兵打仗。」

  木槿道:「我看父皇那樣尊貴,有時跟朝堂裡那些人人說話,倒似在行軍佈陣一般,步步都有玄機。想咱們太子府人口也不少,想不被人欺辱,多學些兵法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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