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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南柯夢,梅子青青少無猜

  雖然許知言盼著他們倆在外面彼此扶持,夫妻關係能有所改善,但若危及她小命,鐵定是不肯拿她一個姑娘家出來冒險了。

  樓小眠等見她身體好轉,再不肯在床榻上呆著,遂喚人進來服侍她洗漱,兩人立于紫薇花下說說笑笑,絕口不提昨晚之事。

  木槿明知他們不放心這群服侍自己的涇陽侯府丫鬟,匆匆洗漱了,素淨的碧玉簪子斜綰了家常的偏髻,便算收拾完了。

  正要吩咐丫鬟把自己的午膳送房裡用時,那廂已經有人抬了桌子和食盒進來,把飯菜碗筷一樣樣擺放齊整。

  竟是許思顏早已吩咐過,要與木槿、樓小眠在屋中用膳了。

  他本另有打算,用膳時便將丫鬟們盡數遣開,留了自己的人在外守衛,才邊吃邊談起近日之事。

  木槿這才知曉,雖然她昨晚剛被救出便讓許思顏派人去找張博,卻還是晚了。

  張家大院不在榆林鎮,而在榆林鎮西邊的一個村落裡徂。

  位置雖然有訛誤,但成諭等還是第一時間便找到了。

  因為他們還未到榆林鎮,便見某處火光熊熊燎亮了半邊天空。

  張家大院失火,張博一家十餘口已盡數葬身火海之中。

  從搶出的幾具屍體上看,分明是被砍殺後焚屍滅跡。

  他們在現場發現了孟緋期,面上猶帶惱怒和不甘。

  雖然孟緋期性情孤僻,並不曾和他們交流,但成諭根據他的行蹤和神色,大致也能推斷出,他和他們一樣,來晚了。

  他們是根據木槿從許世禾那裡套出的線索直接過來的,孟緋期則是跟蹤那金面人跟過來的。

  這似乎也正說明,這場大火同樣與那金面人有關。

  至於許世禾,他被直接帶入了琉璃院,安全問題,不僅太子府的近衛要負責,涇陽侯府也要負責。因為許思顏直接讓涇陽侯負責此人的監管以示忠心……

  不過這人在溶洞裡是個怪物,出來後卻是個瘋子。

  雖然還戴著鐐銬行動不便,他還是動不動就跑出門來,對著天上的月亮和屋外的花草傻笑傻叫,一晚上把臉貼在地上,不知是在吃泥土還是在吸露水。

  直到天亮了,那習慣了二十五年黑暗的眼睛受不了,這才躲到屋裡去,然後又泡在一隻大浴桶裡了。

  然後,到現在沒出來,據說還在泡著。

  許思顏提到這個就納悶,「我說你回酒樓看熱鬧便看熱鬧吧,好歹孟緋期那煞星在,沒人傷得了你。我著實不明白了,你怎會跑城外去,還給關到了溶洞裡去?」

  昨夜木槿雖和許思顏說了幾句要緊的,但當時又累又乏,傷得站也站不住,自然不及細說。現見許思顏問起,只得從看到孟緋期離開、跟蹤胖子和碧衣男子說起,一一講敘出來。

  只是要說到離弦引開金面人時,木槿不自覺地頓了頓,低頭喝了口湯,再開口時,便輕輕將離弦之事繞開,只說自己被發現,打鬥時被金面人設計,和兩具屍體一起丟入了溶洞喂鱷魚……

  卻也把許思顏、樓小眠聽得臉色微變。

  而當提到《帝策》時,兩人神色都轉作凝重。

  待她大致說完,許思顏已忍不住追問:「你方才說,那許世禾受不住你那蠱毒之苦,真被你哄得說出了《帝策》下落?」

  木槿嫣然笑道:「我知道你早想尋藉口趕我回宮了!但我告訴你,你若現在趕我回去,我便去把那《帝策》先找出來,一把火燒了,再不給你!」

  許思顏吸了口氣,磨了磨牙,才道:「你別沖著我放狠話,有本事回頭父皇問你,你也這樣回答他,我就算你狠!」

  木槿嘻嘻笑道:「不然,你趕我回去試試,看我狠不狠?」

  許思顏便瞪她:「傷成這樣,你想回去我還不放心呢!本來就醜,再上來回奔波留下疤痕,我對著你得吃不下飯了!」

  樓小眠苦笑搖頭,「這麼大人了,怎麼還愛跟小孩子似的鬥嘴?」

  而且鬥嘴的還是向來懶得和人鬥嘴,最愛笑一笑走開然後背地裡使絆子的太子殿下……

  許思顏眸光閃了閃,懶懶道:「誰鬥嘴了?下回她再逞能,丟她在下邊吃一輩子的鱷魚肉!」

  這一回,木槿沒有和他爭辯。

  若他再晚來片刻,真被人污辱了,即便保住了小命,從此也難再在太子府抬頭挺胸做人了。

  人情世態向來如此,若女子失去貞操,即便並非本意,責難和鄙視的目光都會如影隨形。

  且身份越尊貴,背後的議論越多;必要的時候,甚至可能上升為公然的責難,甚至致命的打擊。

  許思顏見木槿又盯著湯匙傻傻發怔,忍不住推了推她,「怎麼?在想念鱷魚肉了?」

  木槿忙收斂了心神,抬眸看許思顏,卻見他雖出言相譏,白皙的面龐卻蘊著暖意洋洋的笑,那四道抓痕便格外觸目,似在指責著她的兇悍。

  她不覺吐了吐舌頭,問道:「我對那玩意兒不感興趣。若是你愛吃,我可以叫顧湃他們抓兩條回來給你做菜。不過我很是奇怪呢,那個溶洞甚是隱蔽,你們昨晚怎會那麼快尋過去的?」

  許思顏笑道:「你都用遊絲素心香再三通知了,我再找不到,豈不是太過無能?」

  「遊絲素心香?」

  「對,你跟蹤時發覺有蹊蹺,入洞前便在附近點過一次素心香了,對吧?」

  「對。我差點跟丟了他們,眼見著事情透著詭異,便先點了一次香。」

  「後來你入了那溶洞後,又點了一支對不對?素心蠱沒辦法把我們引到地下,卻一直將我們引向破廟。」

  「嗯?」

  木槿聽得一呆。

  她一入那溶洞後,便結結實實摔入水中,能完整無缺從鱷魚口中逃生已屬慶倖,素心香和火摺子卻早被潭水浸透了,哪裡還能點著?

  許思顏見她神色有異,奇道:「怎麼?哪裡不對?」

  木槿搖頭,「沒什麼。是青樺說那破廟裡有素心香了?我原想著溶洞那麼深,素心蠱未必能發現。」

  「嗯。瞧來那東西雖然歪門邪道的,倒還蠻有用處。回頭我叫人也給我養一條。」「也不用麻煩再去養。回頭我把那素心香多配些,留幾顆給你,青樺他們就一樣能發現你的蹤跡了!」

  木槿笑著回答,卻有些神思恍惚的模樣。

  許思顏只當她有傷在身,說了這許多話必定累了,遂道:「若是乏了,再去床上臥著。小心別碰著傷口!」

  樓小眠搖著摺扇悠悠而笑,「若是臥得乏了,可以到我那邊坐坐,嘗嘗我的好茶。」

  木槿深感樓小眠的體貼,感激道:「好。」

  樓小眠道:「承蒙太子殿下體貼,我那邊的帳冊堆得小山似的,太子妃惠質蘭心,必能為我分憂看掉幾十冊。」

  「……」

  原來許思顏真沒說錯。

  她的樓大哥風流蘊藉,遍體光華,儼然是神仙般的人品,卻已壞得腳底流膿,不可救藥。

  一時木槿叫喚從人給她搬來張竹榻坐了,俯臥在榻上邊看書邊聽他們飯後閒聊。

  這兩人年紀雖輕,卻向來周旋在一群老奸巨滑的朝臣之中,早已修煉得跟人精似的,閒聊自然也不會是尋常閒聊。

  「徐夕影之事,只怕還得細細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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