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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沈南霜便不響了。

  眼前這位樓大人極得太子寵信,如今連太子妃也對他信賴如至親,他說什麼都該是對的,於是她再不敢冒失去轎中幫忙了。

  又隔了片刻,便見側邊的簾子打開,卻是許思顏伸出手來,輕輕揮了揮。

  正是讓人起轎離開之意。

  但他不但自己沒出來,甚至不曾出聲吩咐。

  因為敷完藥後,他才發現木槿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她的臉雖然雪白雪白,倒還是跟包子般圓圓的,卻不是那種癡肥的圓,反讓人看著心生憐愛,忍不住想上去揉捏一番。

  而她這般毫無防備的伏臥姿態,似也突出了她別處的圓。

  軟轎穩穩前行前,隨著轎夫齊整的步履,另外兩處包子似的柔軟便在許思顏腿上悠悠地晃著。

  他身上忽然一陣躁熱,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捏捏她的圓臉。

  這丫頭卻真的困極了,毫無防備地將面龐耷在他的腿邊,濃黑的眼睫扇子般安謐地垂著。

  他的手終究只是輕輕擦過她的臉,悄悄將她垂落到腳邊的長髮輕輕攏上來。

  ***

  木槿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晌午。

  那時,她已身在涇陽侯府的琉璃院中,淺金的陽光透過琉璃簾子輾轉投射進來,讓她舒適地歎了口氣,慢慢地翻了個身……

  「啊——」

  許思顏剛從外面踏入,便聽得那聲慘叫淒厲得仿佛連琉璃簾子都驚嚇般一陣晃動,如清風吹過,漾出的一池漣漪。

  連忙奔過去時,只見木槿正吃力地撐著身子坐起,不知該去摸自己背上哪處傷,卻已疼痛得五官都糾結到一起。

  許思顏搶上前將她扶起,笑道:「人說好了傷疤忘了痛,你這是沒好就忘了?」

  他自然而然地將木槿半擁到臂膀前,伸手便揭開她的寢衣查看她後背。

  木槿一時僵住。

  等她回過神來時,許思顏已複將寢衣放下,輕笑道:「還好,被鐵鍊傷到的地方都不深,那藥也好,一夜過去已消了腫。倒是那刀傷頗深,雖未動著筋骨,也經不起你亂掙亂動。」

  木槿低頭瞧身上,已經換了乾淨的寢衣,背上刀口也包紮得好好的,還從前面繞了數圈……

  她忙取外衣衫披上,問道:「是……是誰幫我換的衣衫?」

  許思顏道:「自然是區區不才你夫婿我啦!」

  「你……」

  「我怎麼了?」

  許思顏指著自己臉上那四道抓痕,「還打算再來兩爪子?」

  木槿真的很想再給他兩爪子。

  只是她抬起她那爪子時,忽然怔住了。

  居然……被連根剪了!

  不但剪了,而且打磨得滑不溜丟。

  再抓到許思顏厚比城磚的臉皮上,或許會被他視作溫柔撫摸……

  她昨晚到底是睡過去了還是死過去了?

  許思顏看著她傻怔怔的模樣,不由捧腹大笑。

  說來也奇了,從前在宮裡,每每見她這副呆頭呆腦的模樣,他便格外厭煩,只要離了父親,連敷衍都嫌麻煩,再不肯和她多說一句話;而近日怎麼瞧著她的傻樣會覺得十分有趣?

  每日對著她這樣大笑一場,心情仿佛能與此刻的陽光般明亮璀璨,著實是件令人愉悅的事。

  門口傳來樓小眠的聲音:「太子妃醒了?」

  許思顏應道:「醒了,正呆頭呆腦跟剁了爪子的野貓似的。」

  琉璃珠子清脆悅耳的碰撞聲傳來,樓小眠著了一身玉青色的紗袍步入,清淡的身影似令室內頃刻涼爽了幾分,連心胸都仿佛開闊了許多。

  木槿忙收回自己的爪子,端端正正坐好,喚道:「樓大哥!」

  樓小眠已欠身道:「太子妃好!幸虧太子妃無恙,不然小眠可就愧對太子了!」

  木槿聽出些蹊蹺,「莫非……」

  許思顏笑道:「也沒什麼,小眠是個高明的才子,卻是個庸碌的大夫!」

  再細問時,原來夜間行至半路,許思顏聽得木槿呼吸不大均勻,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模樣,很不放心,遂停了轎喚樓小眠過來把脈。

  樓小眠不過久病成醫,到底不算是大夫,大致只能斷出應該是內傷引起許思顏正發愁時,青樺上前進言,說木槿的隨身包裹裡,必定有治療內傷的良藥。可惜這些東西向來由明姑姑保管,連他們也不識得哪個瓶子裡裝的是對症之藥。

  樓小眠遂硬著頭皮自己上前辨認,終於尋出一瓶,見裡面有七八粒,遂把它當補藥般喂了木槿三粒。

  後果就是……木槿呼吸漸漸均勻了,卻睡得越發沉實了。

  不論之前的事是否與涇陽侯有關,當著太子和樓小眠的面,涇陽侯還不敢耍手段。他們一回琉璃院,涇陽侯聞說太子妃受傷,立刻帶了最好的大夫前來診治,甚至找了一名醫女過來為太子妃擦洗上藥。

  大夫檢查過後,倒是對木槿用的藥讚不絕口,認為遠勝自己,再瞧了她服的丸藥,也認為是絕佳之物,一次服一顆便可。

  於是樓小眠便不得不問,已經服了三顆會怎樣……

  大夫將取其中一顆刮了些藥末研究片刻,斷定裡面有可以致人昏睡調養的藥物,又說多服可能影響心智……

  本來木槿只是裝傻,但這樣一來,這一夜樓小眠和許思顏都有些心驚膽戰,生怕她裝傻變成了真傻……

  還好,看如今木槿的模樣,就是傻也沒傻到哪裡去。

  何況這樣傻得恰到好處,許思顏貌似很滿意,至少醒來後還沒和他吵架,而且他很不厚道地趁她睡著時讓人「沒收」了她最可能對付他的武器。

  木槿摸摸自己胸口,被那金面人踹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疼,但昨日的憋悶作嘔的症狀已經好轉許多。

  她素來活躍好動,身體甚好,極少服藥,被樓小眠一劑猛藥下去,倒也頗見效用。

  至於其他外傷雖然不少,好在多是皮肉傷,她有最好的藥物和食物調理,應該也能很快恢復。

  ——最要緊的是,萬萬不能讓吳都的父皇認為她受傷不輕,不然必定一道加急旨意召她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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