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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他亦聽說過許知言與木槿母后的種種傳聞,隱約察覺出許思顏對此頗有心結,便不肯多提一句。

  二人正閒聊時,卻見有成諭急急奔來,回道:「太子殿下,剛送太子妃回京的護衛回來了,說……說車上的太子妃變了個人……」

  許思顏照舊夾菜,不急不緩道:「變了個人?她又在裝瘋賣傻吧?她在這方面的道行絕對比她的武藝或琴藝強多了!」

  成諭道:「不是,是換了個人……是換成個男人了!」

  「男人?」

  許思顏吃不下菜了。

  樓小眠立刻聲明:「我的確下了藥,是看著她昏睡過去的!」

  沈南霜趕緊跟著說道:「是我親自把太子妃抱上車的,怕路上有風,還特地為她蓋了條薄毯子。」

  成諭道:「半路護衛發現太子妃頭和臉都蒙上了毯子,怕她熱壞,遂勒馬查看,才發現變作個男人了!」

  沈南霜懵了,「臨行前我還特地把他們兩個喊過去仔細吩咐了,生怕出了差錯。」

  樓小眠便看向許思顏。

  後者沉默片刻,慢慢道:「多半就是你喊那兩位仔細吩咐時車上便已出了差錯!我原便說,你親自送她回去比較合適。」

  沈南霜垂頭不敢答話。

  這時,外面忽然一陣喧囂。

  許思顏還未及讓人出去查看,便見有隨從趔趄著狼狽奔入,匆匆稟道:「太子殿下,緋期公子來了!」

  話未了,一道紅影迅速飄入,後面跟著掩著胸氣息不勻的周少鋒。

  許思顏穩穩坐著看向來人,眉心微皺。

  那人已走到許思顏面前,也不跪拜,只一揖為禮:「孟緋期見過太子!」

  此人一身紅衣烈烈如火,容色俊秀異常,卻冷若冰霜,傲氣淩人,目無下塵,正是吳帝許知言身邊的孟緋期。

  許知言在三年多前一次禮佛時遇到此人,見其心性驕傲,行事乖張,卻出身高貴,武藝絕高,遂生愛才之心,將其帶入宮中,以客卿相待,頗為禮遇。故而他雖未受任何官職,在宮中極受尊重,——便是看不順眼他的,如果不想被打得半個月下不了床,也不會當面對他無禮。

  當然,再怎麼孤僻乖張,也不可能在吳帝和太子跟前太過張狂。

  許思顏瞥一眼自己那些被逐得狼狽的侍從,端起茶盞不急不慌啜了一口,方才緩緩問:「有事?」

  孟緋期目注許思顏,冷淡問道:「敢問太子,太子妃何在?」

  許思顏頓了頓,立時料到他必是奉了父皇密旨而來,遂淡淡笑著答道:「太子妃是怎樣的人,父皇再清楚不過。腿長在她身上,我須不能拿繩子將她捆回去,只能由她去了。怎麼?緋期,你這是在跟本宮要人?」

  孟緋期冷冷一笑,「在下不敢!但跟在下一起出京尋人的鳳儀院護衛說,方才看到了太子妃的求救信號,卻不是太子妃親自發出的,應該輾轉從別處傳來的。他們已循著那信號去尋人,初步判斷太子妃應該已在六七十裡外,且處境極險。」

  「不可能!」

  沈南霜已禁不住脫口而出。

  太子妃顯然想跟著去北地逛逛,暫時不想回宮;那麼她不應該等著許思顏、樓小眠出發時再纏過來跟著一起去嗎?

  §孤鴻影,倚天橫劍清風淡

  許思顏皺眉,轉頭看向成諭,「那個替代太子妃呆在馬車上的男子,是什麼人?」

  成諭忙答道:「不知。聽聞中了迷藥,暈過去了,護送太子妃回去的護衛急著快馬回來回稟,還未及先救醒那男子。」

  旁邊忽有盤盞聲響,許思顏回頭,卻是樓小眠匆忙站起,帶翻了面前的茶盞。他臉色微微發白,失聲道:「雍王!」

  雍王也去江北。木槿眼見她的夫婿和「知己」聯起手來算計她,失望之下很可能拋開他們跟雍王一起走。而雍王許從悅帶的從人不少,只怕和許思顏、樓小眠二人加起來的相當了,其中少了一人或混入一人,並不那麼容易被覺察。

  「便是跟去了,也不妨事。雍王那裡還在乎多她一個同行?」

  許思顏這樣說著,卻已站起身,吩咐道:「備馬!通知大家準備出發,還是連夜趕過去先和雍王會合吧!」

  眾人連聲應諾時,孟緋期已飛身出去,但聞他疏狂清冷的聲線越來越遠,依然清晰飄到眾人耳邊:「江北方向的官道麼?在下先行過去查探太子妃的消息……告辭!」

  人都走得沒影了,還說什麼告辭……

  許思顏不怒反笑,向樓小眠道:「父皇真是好眼力!把這樣的人留在身邊,確實很能培養自己的忍耐力!」

  樓小眠已鎮定下來,微笑道:「那是。怎麼可能個個都如我這般好性情,由著太子殿下搓圓捏扁,欺負到死呢!」

  許思顏斜眼睨之,胸中怒意卻不覺間散去許多。

  這時,那邊又有人回道:「雍王派人見樓大人。」

  急召進來問時,卻是雍王身邊的侍衛長。

  「雍王殿下說,樓大人一個小侍兒混在車隊裡跟去了,問是由他一路帶去江北呢,還是把她放在松池驛館?」

  許思顏歎道:「不勞他費心,我就這去接她!小眠,你且休息一晚,回頭在再趕去。我在前面驛站等你。」

  想著他的太子妃似乎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他有些頭疼,「若她無事,我便如你所願,邊等你邊在那裡和她相處相處。」

  如果他父皇暗中支持,只怕他很難將她趕回去了。卻不知「相處」到最後,那邊驛館會不會在他們的爭執中被拆了……

  樓小眠歎氣,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注視著他,然後問向那侍衛長:「雍王殿下到何處了?」

  侍衛長忙答道:「我離開時已經過了七裡橋。想來此刻應該已經到了前方松池驛了吧?」

  樓小眠便道,「七裡橋再往前四五裡,就是伏虎崗。從京城到松池驛的官道,獨那裡地勢險要,山道縱橫。幾次戰亂,伏虎崗都曾出現過小股盜匪,擾得官民不安。算來那裡距此地應該正是七十裡左右。」

  也就是說,那裡與鳳儀院護衛們說的太子妃求救信號所發出距離大致相若。

  許思顏點頭,「好,我到那邊多留意下。成諭,拿我的手諭去蘇將軍軍營,立刻調一隊精兵前往伏虎崗候命!」

  成諭急急應了,忙叫人取來紙筆。

  周少鋒在旁納悶地問向沈南霜:「雍王能文能武,手下也不弱,太子妃跟在他身邊也出不了什麼事吧?」

  沈南霜也不解,答道:「有備無患吧!」

  畢竟那是太子妃,太子府真正的女主人,大吳未來的國母……

  ***

  許從悅醒來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他稍稍一動,便覺自己傷處被衣角撕下的布條重重裹纏著,也不知裹了多少道,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他苦笑道:「你把我當粽子裹了嗎?」

  木槿蔫蔫地坐在他旁邊,拔了青草在手裡蹭著,說道:「我沒學過裹粽子,不過,我現在很想學學蒸粽子。」

  「餓了?」

  「難道你不餓?不過這會兒便是有飯菜,只怕也吃不下。」

  木槿無奈地歎氣,拍下叮在脖子上的一隻大蚊子,繼續拿青草揉搓著手。

  許從悅已看出她不但身懷武藝,且頗有心計,絕不是傳說中的木頭公主,只是自幼嬌養,恐怕還有些暈血症狀,想來為自己包紮傷口時必定相當難受,不覺心下歉然,柔聲道:「方才我們逃過來時,依稀記得東邊有水流聲,應該可以找到山溪先洗洗手。」

  木槿歎道:「我怕你被虎狼叼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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