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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君輾玉,為父真是白救了你,白養了你,多年的心血,養了一匹狼。」君楚禾終於撕下了所有的面具,聲音從牙縫之中逼了出來,仿如寒氣露出厚冰,發出呲呲之聲。

  「輾玉,你為何還不明白,我們能走去哪裡?」長公主聲音依舊柔潤如初,卻帶了些疲憊,她尚在做最後的努力。

  我笑了笑,將手放於她的肩頭,果不期然地看清她肩膀往內一縮,低聲道:「娘親仿佛不喜歡我接近你呢,每一次玉兒握了娘親的手,娘親都想要縮回去,是不是?玉兒從小習武,如今雖武功全廢,但肌肉脈理的運行卻是再清楚不過了,娘親這種動作,在玉兒的心中,卻只有一種解釋,娘親並不喜歡玉兒,是嗎?」我將手拿離她的肩頭,那一塊的綢制縐紗被我的手掌壓得貼伏於她的肌膚之上,卻是柔潤而光,「娘親甚至恨不得不生出玉兒來,是嗎?」

  她肩頭終於微微有些顫抖,聲音變得尖利:「你……你怎麼會知道的?」

  「我怎麼知道的?」我有些悲哀地望著她,「要知母子天性,無論怎麼扮都扮不出來的,你不願意懈接近你,身上的衣服不自覺地穿的全是封得極嚴的,不錯,你已經竭力忍住了對我厭惡,可當你說弄丟了我之時,語氣中居然有一些如釋重負,讓我猜猜,莫不是你自己將我弄丟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往事

  我瞧得清楚,君楚禾臉上現出震驚之色,眼眉之中卻有些欣賞,他低聲道:「終瞞不過你。」

  「父親避重就輕地反復說到小七,無非讓我相信而已,小七那時不過三四歲的年紀,心智未開,想是父親早認定他不會揭穿出什麼吧?

  可父親沒有想到,小七年紀雖小,對當年之事尤有記憶,他對我說,他是在一務小溪邊救了我呢,與你所述的懸崖相差可甚遠。」

  長公主聽到這裡,原本半垂著的頭抬了起來,耳邊珠當微微而晃,連廣袖遮擋著的手指都輕輕顫動:「真後悔……」

  「真後悔當年沒有浸死了我,是嗎?」她身上穿著的是冰帩的綾羅,金翠的珠環,雖處於如此狼狽的境地,依然身姿超卓,恍如嫡仙,「我只是不明白,您既對父親如此厭憎,為什麼卻要與他合作?您前些時候的眼淚,倒真讓我有幾分感動,有時候真想不顧這其中的許多破綻,就照你們的要求去做好了,只可惜,輾玉在戰場出生入死許多次,最擅長分的,便是敵友,您的眼淚雖真,但敵意也是真的。」

  她後背一僵,身上的顫抖便停了下來,抬起眼眸朝君楚禾望了一

  眼:「不錯,我恨他,如果我沒有和他……那我也不會無顏見子昌,我也恨子昌,他什麼都聽他那母后的,海誓山盟轉瞬既忘,不過分開一個月時間,他就娶了後妃,將我拋於腦後,我傷心之下,才讓他趁隙而入,和他……自此我便知道,男人的情愛皆不可靠,能握在手裡的,不過權力而已。」

  真相原來是這樣,我果然是她不願意生下的孩子,我不是她和她所愛之人生的,不過是負氣之後的產物,她自然不願意見到我,我的手指雖勾住了那韌絲的兩端,指端輕觸著她微涼的肌膚,卻感覺到其涼如冰。

  我甚至想,我為什麼要揭穿這一切?如果依他們所求,我會有慈和的娘親,恩愛的父母,只要為他們付出少少,以前的那些年,我不一直都這樣為他付出嗎?這一切,不正是我孜放以求的?有的時候,能讓人騙著,其實也是一種幸福。

  心神恍惚之間,我的手腕忽地被人叼住,反轉了過來,手腕被捏得生疼生疼,等醒悟過來之時,手裡的韌絲綠葉已被君楚禾奪下,而被制於我的手下的長公主已站了起來,撫摸著自己的脖頸,我只覺眼前一晃,臉上一痛,聽得一聲脆響,面上便挨了一巴掌。

  她還欲再打,卻被君楚乖攔住了:「別讓人看出端倪。」

  她這才罷手,恨恨地向君楚禾道:「你出的好主意!」

  我被打得身子一側,倚在了木柱之上,感覺兩道目光有如實質般地剮著我,仿佛要將我身上的皮肉害了下來,這便是我的娘親,我盼了多年的娘親。

  我垂頭而望,柱子上雕的展翅飛鷹有祥雲圍繞,一輪紅日從雲湧之處升了上來,我撐著柱子勉強站定了身子,向面前站著的兩人微微而笑:「娘親,父親,時日已然不早,為兩位思量,還是儘快送我回去的好。」

  我看得清楚,君楚禾手指尖夾著的正是我系于長公主頸間的韌絲,那片薄片般的綠葉被他拿起反復觀看。

  長公主聽了我的話,臉上怒氣更甚,似要上前拉扯,卻終忍住了,室內的燈光照於她的臉上,使她的臉潔白如玉,在這一瞬間,既便頭上還有亂髮垂落,臉上猶有淚痕殘跡,她也恢復了那清貴高傲的模樣,眼睛更是清冷如冰。

  這才是她真正的模樣吧?

  她道:「司馬,還不送她回去?」

  君楚禾將手裡的韌絲綠葉收入袖中,臉色也變得平靜淡然,微微向她彎了彎腰,向我道:「走吧。

  被長公主打過的臉有些痛,背部撞到了柱子上的鷹嘴也有些痛,不過還好,他們始終不敢動我,為了我腹中的孩兒,還有他們還可利用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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