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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夜已然深了,殘月掛於空中,卻沒有繁星相襯,只有廣闊的深藍夜空,將那一輪彎月更襯得孤單淒冷,院子裡靜悄悄的,我們走出來的時候,有侍婢匆匆而入,手裡拿了藥油,隨之,木門便在我們身後關合上了,我知道,她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

  上轎之前,君楚禾歎道:「輾玉,如果你糊塗一些該多好。」

  我道:「我也想糊塗一些,但我忘不了那些跟隨你的人……無論你有什麼樣的原因,都不應該拿這麼多人來犧牲,父親忘了,他們都是你的將率子侄,就為你一已之私,命喪黃泉。」我抬頭望他,院子裡夜色極暗,他的臉朦朧不清,仿佛一個影子,「所以,每當我想糊塗的時候,便會想起他們,您的心底……難道沒有一絲愧疚?」

  他沒有答我的話,只道:「上轎吧……」又對轎夫道,「送她回去。」

  轎子被抬了起來,我揭開簾子往後望,只能望見他的身影在黑暗之中漸漸模糊不清。

  他為什麼會和長公主走到了一起?她那樣恨他,卻依舊與他合作,看來,權力已讓她喪失了理智。

  我始終沒有弄明白,這世上當真有如此絕情絕義之人。

  可我知道,我與他們已然徹底決裂,他們不會再顧及我……也許他們達到目地之日,便是我喪命之時。

  回到院子,夜色更深了,小六和小七依舊等著我,臉色自是擔憂的,我讓小七傳一個消息給江紫初,叫她明日趕在烏木齊回來之前制出一把由金鐵之精鍛成的匕首,等烏木齊回來之時,便告之他這個消息。

  小七大吃一驚,道:「如此一來,烏木齊不就知道了煉鐵之法,

  如果讓他們大量生產,那麼……」

  我道:「烏木齊手裡的金鐵之精已不多了,再則,此種方法如果這麼容易被人學了去,謨北也不會每一代只出一名煉製天才了,你放心,既便他逼著江紫初趕工,也趕不出來多少的,反而……」我笑了笑,「只這一把匕首而已,便會讓他們猜疑加深,他哪會想到,我用於長公主身上的韌絲薄刃,其用途不過如此而已。」

  我原本就沒有想過能劫持長公主逃出西夷,以我現在未恢復的身體怎能成行?我如此所為,不過是為了讓他們看到我所用之武器而已,金鐵之精製成的韌絲薄刃,會出現在我的手裡,這本就是一件異事,他與烏木齊合作,想必也知道金鐵之精煉制出來的重要,一直以來沒有打制出來的兵器,忽然出現在了我的手裡,他會怎樣?如果,他產生了懷疑,烏木齊在瞞著他偷偷地打制大量的兵器,他會怎麼做?

  他會想,烏木齊可以用金鐵之精鍛成綠葉韌絲送給她,那表明,

  大量的利刃利箭已然製成,他卻私下壓住這消息,密而不發,是何道理?他終於想甩了我這位幫助他的人嗎?難怪我的女兒會一點兒也不相信她娘親,想必烏木齊或多或少地向她透露過長公主的秉性?看來,烏木齊已然做好了過河拆橋的準備。

  我為什麼這樣的肯定,皆因為我與他相處良久,年少之時盡力應他所求,也被他所疑,當一切真相揭開之時,回想以往,我才明白,原來許多被我自己忽視的細節,讓我認不清他的面目。

  還因為,他用來禁制小六小七的手法,用的是那本《獨月志》中的手法,這本殘卷在我與小七的手裡停留過,他不會不知,我不認為他這樣做,是為了暗地裡幫我們,他也開始懷疑烏木齊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狼王

  烏木齊天生是草原的狼王,這樣的人,怎麼會甘心受人操縱?

  那麼,他便會去求證,我想,近幾日,他會暗自觀察煉場,更會親自詢問烏木齊,而此時,江紫初再將這把匕首呈上,烏木齊會告訴他金鐵之精煉制成功了,如此一來,卻會更引起他的懷疑,因為,他會想,前面耗費的大量礦石去了哪裡?當真作廢了嗎?

  人的疑心一起,便不可抑制,雖然找不到那批制好的利器,但是,他更會以為烏木齊一言一行無不透著蹊蹺。

  依我對他的瞭解,他會不動聲色,但卻暗地裡開始佈置,讓兩虎相爭,他取漁人之利,一向是他喜歡的方法,他終會引來烏木齊的敵人,甚至會幫助那人,讓兩人兩敗俱傷。

  那麼,夏侯商到時,便不會這麼的危險了、

  我知道,他終會來的。

  有的時候,一條韌線,一片薄刃,便會讓兩個盟友反目成仇。

  他當然會懷疑我故意現出這武器,好讓他猜疑,可一個人的本性,卻是自己怎麼樣抑制也抑制不了的,即使他明白,他也會猜忌烏木齊。

  因這種猜忌,早已經開始了,我不過給他加了一把火而已。

  過了一日,烏木齊回來了,江紫初偷偷告訴我,她將那匕首交給他的時候,他極高興,賞了許多東西給她。

  她說到這裡,眼神依然平靜淡然,或許她對烏木齊,再也沒有留戀了?

  她告訴我這個消息,是借著給我品評繡有六宮戲嬰的錦緞被面而來的,烏木齊讓她替我準備婚嫁用品,讓她接近小六,將她利用的無所不用其極,終讓她認清了所有事實,心便早已冰冷了吧?

  自上次之後,她便越來越消瘦了,原本圓潤的臉頰見了下去,肩膀幾乎不能盛衣,她原是個溫柔婉約的性子,卻更是沉默不語,只是眼裡偶爾冒出的炎焰,似要將人燒毀,她過的極辛苦,要忍著對烏木齊的恨意強顏歡笑,我有些害怕她這樣的情形會讓烏木齊看出端倪來,可奇怪的是,烏木齊沒有產生懷疑。

  也許,他的心一直在金鐵之精之上,又或許,她知道對他最好的報復,莫過於助我達成心願?所以才能如此隱忍?

  她一心所托非人,不過是一個可憐人而已、

  一般的女子,就算出身豪門大閥,養在深閨之中,也會對烏木齊這樣的男子暗生情意,更何況她雖是江妃侄女,卻來自民風淳樸的漠北,再加上他有意為之,百般討好,她又怎能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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