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外天都 > 將軍媚 | 上頁 下頁
一七四


  他這才道:「玉兒,其實為父這次來,是趁烏木齊王子出巡才過來的……」

  「噢?父親難道有事瞞著王子?他不是您最滿意的女婿嗎?」

  聽了這話,他歎了口氣道:其實,讓你嫁給烏木齊,也是逼不得已,只因你的身份……」

  我淡淡地道:「我的身份?我的身份不是你的女兒嗎?難道還有其它?」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盼著他說出肯定的答話,只可惜,他只是沉默著,我的心便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難道,我的猜測終成了事實?

  「今晚,為父帶你見一個人,你便一切都明白了。」他終抬頭對我道。

  我只能點頭應了,站起身來:「父親叫我見的,必是極重要的人物吧?既如此,請容我略加修飾。」

  他點頭應了,我便來到後堂,叫過侍婢,換了一件淺粉色的斜襟窄袍,頭上首飾便配上了同色的織金芙蓉,芙蓉下有粉綠的嫩葉相襯,望於鏡內,整個人便如一株清新之極的荷花,粉豔嬌嫩,全沒了處於困中的憔悴。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懂人心

  行至外堂,他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我,笑道:「為父可從未想過玉兒尚有如此女兒態的一日,想當初你整日騎馬使劍,無人知曉你的身份,為父還以為,你一輩子便是如此了呢。」

  我輕聲一笑:「多得父親計劃周全,我才有了穿這身衣服的機會呢。」

  他不理我的嘲諷,只是將我打量了一翻,又向小六小七道:「你們就別跟去了,人多了,驚動了王子便不好了。」

  小六小七臉有憂色,眼望於我,我笑道:「你們不用擔心,不過跟著父親外出而已,難道他會害我?」

  小六小七這才止住了腳步。

  君楚禾笑道:「玉兒,你看看,他們到底是你的屬下,只聽你的號令,從前如此,現在依舊如此。」

  這便是他將一切隱瞞的最終因由所在吧?便是他多年前暗自佈署一

  切而讓我毫無所察的原由吧?只可惜,他的一舉一動落在了夏候商的眼裡。

  想想以前,我真感覺自己有些天真,他說得沒錯,我最大的缺陷便是看不懂人心,連自己身邊最親的人都看不明白了,還談什麼其它?

  院內早有小轎相迎,守著這院子的侍衛全都選擇了視而不見,看來,是那股與烏木齊能搞衡的力量讓他們如此。

  與天朝皇宮不同,那裡的空氣,無論在哪裡,都有些微的脂粉之味夾雜,而這裡,空氣卻是清新凜冽,夾著絲絲寒意,直入心肺。

  可聽到遠處廟宇之中傳來的敲鐘之聲,綿長雄厚的緩緩傳至耳邊,轎夫的腳步踏於青石板上,聽得出是硬牛皮底的靴子,可以讓他們行動如風。

  車窗簾隨風而擺,撲打著木制車窗,偶爾露出了蒼灰的縫隙,我卻沒有揭簾往外望,也許心中已知,自己將去的,會是何處?

  轎子停下之時,聽得落轎之聲,我才下了轎,四周圍是沉沉的暗色,四方的庭院高殿,寂靜得聽不見人聲,廊下掛著的琉璃燈散著潤潤的光,偶爾見到有侍婢端著盤子走過,也仿佛風吹落花,沒有一絲兒聲息。

  只有正面的那所房子有燈亮著,隔著雕花的窗櫺,看得清房間裡有人影晃動,高鬟廣袖,鳳翅珠釵,竟有了幾分看見天朝皇宮後妃的感覺。

  早有侍婢迎上前來,領著我與父親上前,行至朱紅木門前,才低聲稟報:「公主殿下,他們來了。」

  屋子裡沉吟了一下,才答:「恩。」

  那侍婢這才輕輕地推開木門,低聲道:「你們進去吧,公主殿下等候多時了。」

  侍我邁步進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極大的白玉屏風,上雕有二龍戲珠的騰圖,海水呈碧藍之色,翻起的浪花如冰玉一般,一見而奢華之氣迎面而來,讓我一陣比惚,仿佛走進的,當真是富麗堂皇的中原後宮,而不是粗鄧大氣的西夷宮廷。

  轉過屏風,軟紅羅紗拂起之處,便一名女子立於柱前,高鬟廣袖,眉如遠山,卻正是第一日來之時,立於鐵參大汗身邊的長公主。

  我隨父親跪下向她行禮,只見她五色紗裙漸漸移近我的面前停住了,卻沒有開口叫我起身,仿佛有些猶豫,隔了良久,才有一雙如壁玉般的手伸至我的額下,道:「抬起頭來,讓孤仔細瞧瞧。」

  她的手指柔軟光滑,卻冰涼如水,劃過我的下巴之時,我聞到了淡淡的清香,我抬頭望著她,再一次看清了她眼內複雜的神色,就如第一次見到我時一樣,複雜而焦躁。

  可他們不知道,我的容貌已大為改變了嗎?

  原本曬得黝黑的皮膚,在室內兩年,已變得潔白,再經小七磨皮削骨,圓潤的臉龐已尖削小巧,只除了眉眼未動之外,哪還有原來的半分模樣?

  她仔細望著我,終鬆開了手:「不錯,倒真有幾分相仿。」

  她的手鬆開我的下額,卻撫在了她自己的臉上,此時她臉上描眉染紅,眉長入鬢,我卻依日看出了她眉眼之中與我相似之處。

  我笑道:「人人都說我的容貌七分與父親相似,卻不知為何會與您相近?」

  她抬頭望我,漆黑的長髮掃過潔白的臉頰,微一搖頭,耳中三環相扣的金珠便叮噹作響,入鬢的長眉挑起:「君少將聲名遠揚,原是極擅謀略聰明之人,難道還猜不出其中原由?」

  我定定地望著她,更望著站於她身動的君楚禾,在她的身邊,君楚禾卻更無當年統率三軍的氣概,只仿佛她身旁的寵臣,我忽感覺有些悲哀,道:「不,我猜不出……更不想猜!」

  她笑了笑,一笑之下,容顏竟如鮮花乍開一般,徇出絕豔之色,她表情有些黯然,對君楚禾道:「你瞧,她的脾氣可真倔。」

  君楚禾低聲道:「輾玉,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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