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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我也明白了,他抛磚引玉,想在小六身上得到什麼了。

  可惜的是,他想讓江紫初徐徐接近小六,取得我們的信任,再得到那法子,只不過人心怎麼能控制?特別是陷入情中的女子,又豈沒有妒意?

  我想,江紫初在他面前必是表現得百依百順的,更兼他對自己信心十足,絕想不到一個能拋卻家人跟隨他來異鄉的女子會自有打算,才讓江紫初做了手腳,暗自製成了這武器,卻沒有告訴他。

  他沒有想到,因她已將自己逼近了絕境,無論他怎麼樣的哄騙,也抵不了她內心的惶惶不安與妒意,所以,她才會鋌而走險。

  「小六,你說的是小六?」她冷冷地道,「他要我接近小六,為的是我們的將來,可是,你憑什麼讓一個下人隨便污辱於我?」

  她的表情極為憎恨,眼神卻是惶惑不安,我心中一動,若許她並不象我想的那樣,心中無善惡之分?只不過她已無退路,才不得不如此?

  顯然,她自己也明白在烏木齊的心目中,自己恐怕就是一個工具而已,只不過,她已將自己逼到了絕路,不得不奮起一拼?

  我淡淡地道:「如果能從小六嘴裡知道李士元留下的東西,我想,既使讓你嫁了小六,烏木齊恐怕也會同意吧?」

  這句話如點中死穴一般讓她臉孔灰白,手指裡的韌絲幾乎拿捏不穩,連語氣都不肯定起來:「不會的,他不會的……」

  我終可以肯定,她只不過還是一個小姑娘而已。

  我歎道:「我們一路穿過草原來到此處,他曾輕手為我挽發,贊我的發如堆鴉,說此生唯一想娶的,唯我一人而已……想必類似的這話,妹妹聽過不少吧?」

  江紫初手指微微的顫抖,引得帔霞之上那破開兩半的荷花微微而動,她喃喃地道:「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姑姑將我從謨北接了出來,原以為外邊的人和謨北的人一樣,可我錯了,在謨河,我的手是族人的驕傲,因為族中又出了一名可繼承煉製技藝的高手,我們族中的傳說,凡一出生便是勾月掌的人,無論男女,都將繼承族內最頂尖的煉製技藝,可姑姑說,要我嫁給皇家,這樣,這門技藝才不會外傳,自從她嫁給皇帝之後,我們這個家族的秘密才被皇上知道了,因這世上沒找到金鐵之精,我們原沒起什麼作用,沒人知道姑姑也是那家族的一員,可她沒有勾月掌……我出了謨河,來到京師,我不敢將手伸直給人看,怕她們笑話,只能努力地聽了姑姑的教誨,做一個淑女,我很後悔,為什麼會出了謨河,那裡雖是常年冬季,可那裡的人,全不會虛偽算計……我後悔那年春天會遇上他,是桃花盛開的季節,見落英紛紛飄落他的肩頭……他與中原男子不同,有爽朗的笑容,如烈日朝陽,說話風趣,和表哥時有的陰鬱也不同,說實在話,我有些怕表哥……我便以為又遇見了謨河故人,他和我是同類,可沒曾想,他原來也是如此……為的不過是我掌握的技藝……」

  她跟隨烏木齊來到這裡的時候,在烏木齊要她煉製金鐵之精之時,便有些明白子吧?她嘴裡雖然說著為幫助烏木齊不顧一切,其實心中早已後悔?

  我道:「你早就明白了,不是嗎?只不過騎虎難下而已,在你隱瞞金鐵之精之時,你就明白了,你對他,再也不是初見之時了,如若如此,何不歸去?」

  她抬起頭來,眼淚終滾過眼角:「我還有可能回頭嗎?」

  我輕聲道:「當然有可能。」我停了停撫著小腹,「我會保著我的孩子回去中原,而你,也會回去,回到你姑姑身邊,在西夷的這段,永不會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再###。」

  她眼內有了希望之色,望著我:1「自見到你開始,我雖然有些恨你,卻也有些羡慕你,你是表哥的姬妾,可隔不了多久,卻成了寧家的嫡女,嫁與表哥為王妃,新婚之時,昏迷不醒那麼多月,可表哥想盡了辦法治好你,不離不棄,看見他這個樣子,我們三人才都明白,表哥不是我們的了,他心底連一個角落都不會留給別人了,她們死了心,而我,也熄滅了心中對他的希望,便以為你有了表哥,我也有了烏木齊,卻未曾想,你我的命運居然交接在了一起,可不知為什麼,我卻有些信你……」

  她眼裡有些迷惑,卻道:「我竟然覺得你比烏木齊可信。」

  我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上有微微的薄繭,大拇指向內微彎,如不伸直手掌,沒有人能看得出來,有誰知道,她的身上,會負著這麼大的秘密?

  竟是那個古老的煉製家族的承繼之人?

  「因我和你一樣,都想回到中原。」

  其實,她的心早就已經搖擺不定了,在她隱瞞下她已經能融化金鐵之金製成武器之時,就已與烏木齊離心,只不過她不知道該如何回頭,才會一直走下去,烏木齊將她帶離中原,遠離了自己的親人,唯一的依靠便是他,他便以為她再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可他不知道,她出身謨河,極寒之地,那裡的女子,愛到極點之後,也可恨到極點。

  我不過將她隱匿的恨激發了出來,讓她找准方向,她要恨的人,不是我!

  她鬆開了手,帔霞又松松地垂在了我的前胸,那根韌絲連著那雅嘴,在錦緞之上顫顫而動,她沒有用盡全力,我的脖子也不過微紅而已,想是她自己心底也有一絲希望,希望她在如此做的時候,會有人來阻止她,成為她逃脫這一切的救贖?

  「我們會離開這裡的,你會回到你姑姑身邊,會再看見謨河的雪景。」我輕輕地道。

  「真的嗎?」她抬起眼眸之時,臉上的猙獰兇狠全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純淨,如冬日鋪天蓋地的白雪,將大地掩得一片純白。

  自此之後,江紫初借著為我制辦飾品的籍口,將金鐵之精製成的武器藏於首飾之中,又運了幾件進來,雖全都是小巧精緻的,但總好過沒有。

  我問她關於我身份之事,她卻說不清楚了,只告訴我,烏木齊告訴過她,說我的身份特殊,和我成親,能穩定西夷局勢,這倒是奇怪了,我真正的身份不就是君輾玉嗎?他娶一名殺了他無數族人的中原人,還說能穩定局勢?

  而金鐵之精,多年以來只不過是一個傳說,名劍幹將,莫邪便是由此礦煉成,卻未曾想,這個傳說是真的,能煉製這種礦石的人並沒有消失,而是避世於極寒之地,輾轉傳承,其中的天才制劍之人,無論男女,都有一雙大拇指伸不直的手,仿佛天生拿著劍一般。

  聽聞幹將,莫邪兩把劍便是用此礦製成,這礦石極為難煉,如沒有秘法,更不能融化,聽聞幹將當初制此劍時,用了自己身上的血,才煉製而成,可江紫初卻道,那不過是傳說而已,想必幹將不想秘法外傳,才用了這麼一個奇特的辦法搪塞吧?

  這個時候,我才真正肯定,原來君楚禾的異心,由來已久,從多年之前開始,他便在計劃一切,當年礦石失蹤,想是他在其中作了不少手腳,而李士元當年丟失了礦石,卻未曾想到真正的幕後主謀卻是以忠勇著稱的君帥吧?

  以君楚禾的稟性,把失礦的罪責推於他的身上,證據必準備得極為充分,讓他有口難言,最後只得自己承擔了這個罪名。

  可金鐵之精的確能削金斷玉,卻是真的,當年,西夷已在君楚禾的幫助之下取得了好幾車的礦石,因江紫初用來試煉,損耗不少,剩下的倒沒了多少,如若不然,如果真讓他煉成無堅不摧的勾刺箭,再加上箭上之毒,倒真是中原大禍將至。

  至此,我終於明白,我們手裡邊握著的是什安了,烏木齊從小六身上要知道什麼。

  不過還好,江紫初對他終有了異心,但我知道,江紫初的心可是搖擺不定的,我只能經常有意無意地提醒,讓她絕不可再沉陷于烏木齊的溫柔。

  和江紫初相處久了,才發現她的溫柔婉約倒大部分是扮出來的,不經意之間,倒很有幾分爽直,我不經想,如果,如果夏候商沒有遇上我,是不是也有可能會喜歡她?

  一想起他,我便感覺到腹中微動,腹裡的小生命在安慰一般地敲打著腹壁,他也感覺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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