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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這個時候,我和她,倒成了遠在異鄉之處同命相憐的人。

  過了兩日,霞帔終於制好,江紫初的手極巧,綴珠的雒尾五色斑斕,金色的雒嘴更是用極細的金線織成,撫手上去,竟有薄刃之感。

  霞帔上的荷花花蕊更是由極細的線撚成,纏繞成織金的花蕊,竟仿佛要破帷而出一般。

  我雖未披上霞帔,只光看著占面的累金華盛,便感覺滿眼的富貴榮華,撲面而來。

  她站在我的身邊,笑道:「不如披上看看?」

  我意興珊闌,道:「兩年之中,倒披了兩次霞帔,倒有些膩了。」

  她有些失望,笑容勉強起來:「王妃娘娘是不滿意我的手工嗎?」

  想著她熬了這麼多天,只為製成這件霞帔,此事恐怕成了她身處異鄉唯一的寄託,我見她失望,心中一軟,便笑道:「披上試試也好。」

  她臉上便有了笑意,從桌上拿過那件霞帔,小心地捧著,繞到我的身後,將霞帔的兩端搭在我的前面。

  燭光將霞帔上的珠玉照得潤潤而華,煌煌的金色,五彩的織錦,映在我的臉龐,使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有了幾絲富貴紅潤之氣。

  她將霞帔的左端搭在右肩上,那粉色的荷花襯得我的臉泛出幾絲紅意。

  「如果配上嫁衣,當真世間沒有其它的女子比得上您呢。」她笑著轉到我的前面,用手理了理那荷花的花蕊,仿佛不經意一般,將那花蕊扯直。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只微微苦笑:「只可惜所嫁非人。」

  她淡淡地道:「既如此,何不盡力保你清白,以免表哥蒙羞?」

  說話之間,她的兩隻手已然分別撫上了荷花的花蕊,雙手一扯,我便感覺原本披在肩頭的霞帔忽地收緊,原本寬鬆搭在肩頭的霞帔居然如皮鞭一般地卷住了我的脖子。

  我愕然望她:「你,你幹什麼?」

  她臉上再沒有那盈盈笑意,帶了一絲陰冷:「我不是說過了,不能讓你給表哥蒙羞嗎?」

  脖子越收越緊,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我瞧得清楚,那霞帔上的荷花花蕊,被她扯了出來,變成一根發著冷光的細絲,仿佛毒蛇吐信一般。

  而她的另一隻手,拿的卻是那雒鳥的薄如片刃的尖啄,與細絲連成一體,纏在我的脖子之上,她見我望她,笑了笑:「我雖不會武功,力氣也不大,可這由金鐵之精製成的韌絲卻會輕易地要了你的性命。」

  說完,她將尖啄打側,使啄邊滑過霞帔織錦,只輕輕一下,騅織錦上的荷花便裂開成兩片。

  「你殺了我,烏木齊會放過你?」我勉力道。

  她冷冷一笑:「我怎麼忍心他以你相脅,讓表哥身陷囫圇?如果表哥有事,姑姑會傷心死的。」

  我忽地笑了出聲,卻感覺脖子一緊,那韌絲怕是已深入皮肉之間,只得咳喘著道:「妹妹身為天朝子民,竟然對西夷王子暗生情意,更擬助其行兵禍之事,如果江妃娘娘知道其侄女竟是這樣的人,恐怕真會氣死。

  她臉色一白,眼裡更有了狠意:「你知道了?知道也好,表哥喜歡你便罷了,為什麼,為什麼連他也要想盡了千方百計地劫了你來?還不顧你身懷有孕,也要娶你為正妃?他答應我的,全都是假的………說什麼不過權宜之計,說什麼我還是他心中第一人……」

  我感覺脖子略松了松,忙道:「你手裡不是有了籌碼了嗎?他怎會不兌現諾言?」

  她垂目望著手裡的雒嘴,喃喃地道:「不錯,他知道我已經成功了,還會需要其它人嗎?」她抬起頭來,眼色更是猙獰之極,「你信不信,既便你有那樣的身份,我如殺了你,不過幾日,他便會將你放於腦後。」

  我又是一笑,便又覺喉嚨一緊:「你既知道我的身份,他不追究,難道其它人也不追究?」

  她一連提到好幾次『身份』二字,讓我產生了懷疑,她所說的身份,到底指的是什麼?是我君輾玉的身份,還是其它?

  我如此一說,勒在脖間的韌絲便松了一下,她眼裡牢了一些遲疑,卻道:「不,他們不會知道真相。」

  我心中一亮,腦中卻仿佛有一條線將要把一切聯繫起來一般,可真正去想之時,這條線卻斷了。

  她笑得極美,眼神之中卻有一絲殘忍:「旁人只會以為,有刺客入府,用利刃割斷了你的脖子,有誰會想到,使你喪命的,不過是一根鐵線?烏木齊卻是知道的,可他不會說,只會高興。」

  我歎道:「不錯,他只會高興,金鐵之精終於可以融化鍛煉成兵器了,他的勾刺箭,將無敵於天下,就連重鎧也抵擋不住此箭的穿刺,再也不需要訓練強弓手,普通能騎射的士兵便可造成極大的傷害………既然連妹妹都可輕而易舉地割了我的脖頸了,在全民皆能騎射的西夷,自是從此之後全民皆兵,只不過妹妹有沒有想過,如此一來,中原怎麼辦?你姑姑怎麼辦?」

  她眼裡猶豫之色又現,卻笑道:「烏木齊答應過我的,他不會用此去驚擾中原,不過為了自保而已……」

  我淡淡一笑:「連你自己怕都不相信他這樣的承諾吧?」

  「那又怎樣?我喜歡他,自得盡力幫他完成心願!」她眼裡又夾了一絲瘋狂,我知道象她這樣的性子,平日裡越是溫柔婉約的,一旦拋卻了所有,陷入魔怔,便越是瘋狂,如若不然,她也不會拋卻所有,定下被劫持的計劃,只為和烏木齊相會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是非善惡

  在她的心中,已沒了是非善惡之分,能打動她的,只有她之所求而已。

  「你別忘了,王子叫你來這裡的目地,事情沒打聽出來之前,你便殺了我,你不怕他怪罪於你?俗話說得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雖知曉了如何將金鐵火精融煉製成武器,但如再也找不到金鐵之精,又有何用?」

  自她承認她手裡的籌碼之時起,我便將一切前因後果聯繫起來,終亍隱隱知道李士元當年丟失的金礦是什麼了,朝廷只知道他丟了金礦,卻尚不知他丟的,原來是能製成利刃的金鐵之精礦石,難怪他當年無計可施之下會隻身擔罪,因他知道,如果這項更大的罪名被人揭發出來,更是誅滅九族之大罪;他的子嗣兒女就不止是流放了,烏木齊帶往京師的鎢金礦,正如他所說,不過用在茶具之上而已,就引起朝廷上下的關注,更何況李士元以宰相之職丟失能制利刃的金鐵之精?

  既然當年他能找到礦石,自有井到礦石的法子,李士元看來沒有將這法子透露了出去。烏木齊野心如此的大,如此少的礦石,又怎麼能滿足於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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