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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茶蓋冷冷的劃過茶杯,他又飲了一口,才道:「我知道你從小聰明伶俐,素有主見,其實為父也有些後悔,為什麼教你那麼多……」茶蓋一聲脆響蓋在茶杯之上,「原以為你不過一名女子,到了終了,歸會回到閨房,卻沒有想到,到了後頭,你卻成就非凡!」

  我苦笑一聲:「成就非凡?父親,你將我認成你的心腹之患吧?……可是,我不過按你的要求做到最好,父親,我永遠記得那方綠腰印章之上刻下的「賢良」二字,你要求我做賢臣良將,雖然我不能做得長久,但為了不讓你失望,卻是盡力而為,難道,這也錯了嗎?」

  茶杯被啪地一聲放於桌上,他歎道:「我也沒有想到,你會做得這麼好,好得可以代父行令,沒有將士不聽的,好得你略一示意,你那七星衛便敢以下犯上……你還記不記得杜青山一戰,為父說過謀定而後動,你不同意,要趁著風雨剛過,山泥傾泄,鐵舍木的人馬陷於望谷之時,一舉進入……你一述說,眾將齊聲叫好,更是躍躍欲試,爭先向前領兵,我還未下令,眾將便早已以你馬首是瞻。」

  我憶起了當時,他著銀色鉻鐵鎧甲,粗大的紅燃於帳內,將他的臉照得若明若暗,聽了我們的描述,他點頭贊許而笑,眼裡俱是對我的欣賞:「那好,就請君少將領一萬兵馬以為前鋒。」

  我以為當時他是真心地贊同我的,可沒有想到,他的內心,早生了嫌隙,即使我是他的女兒,一個做不長久的將軍?

  「你當時,不是同意了嗎?」

  他冷冷一笑:「當時朝廷對君家將已然風聲鶴唳,甯王手下的密探更是偵騎四處,只等君家落入網中,為父本來想當晚帶你走的,但你卻鬧出這麼一出,未免他們起疑,為父也只得同意了,說起來我還得多謝你,如果不是你在軍前,為父怎麼脫身得這樣的從容?」

  我聞言笑道:「幸好我對父親還有一絲用處!」

  他語意冷冷:「你也別語種含怨,為父給你安排的人,自然會救你出來!」

  我歎道:「那倒是,父親的安排一向周到細緻,輾玉怎敢多有埋怨?只是輾玉不明白,父親究竟犯下了什麼事,讓朝廷如此大費周章地捕拿君家將?」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玉兒,難道你也聽信那些流言不成?」他停了停道,「對了,為父倒忘了,你一始沒清醒,但這十多天卻是清醒呃,夏侯商說了不少事給你吧?」

  聽了這句話,我心中更是失望,他在探聽我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宮裡的內線清妃,更是探聽夏侯商告訴了我多少實情,只是他不知道,當年那場禍事,夏侯商隻字未提,他不願意再往逝去的人身上潑污水,寧願讓我誤會,可我的父親,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父親,您錯了,他隻字未提。」

  「他倒真是偽善得很好,做都做了,偏還扮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樣。」

  「偽善」?我記得太子也提過這個詞,不由心中更是發苦:「父親和太子的關係倒是挺好,可為什麼他出事之時,您卻不伸手相助?」

  「你果然聰慧不減當年,為父略微一句話,就讓你猜出所有,不錯,太子的府內,為父一直安插有人,要不然憑你派一名小七在烏木齊身邊,就能激得太子上場受傷?」他語氣有些冷,「他們夏侯家的,全都欠我的!」

  「如此說來,我倒真要多謝父親了,可惜女兒身軀不能動,不能向父親行禮。只是不知,夏侯家欠父親什麼?皇家將西疆交予父親手上,一應糧草軍隊任父親調遣,甚至於派來督察的,也不過一個不頂事的曹德寶,女兒實在不懂,夏侯家欠父親什麼?」

  仿佛春風吹皺一池池水,他的眼內竟露出幾分溫柔,轉瞬水靜池平:「無論欠什麼?都是過去之事了,玉兒,我只想以後和你平平靜靜地過日子,望甯王殿下能放我一馬便好。」

  我沉默不語,如果真能如此,那便是我的幸事了,只可惜,事實並非如此,他言語之中的探究與猜疑告訴了我事實不會如此,他還是在一直算計,一直利用,只不過,我卻不像以往。對他一無所知……我得感謝那些躺在床上而思維清醒的日子,讓眾人輪番在我面前上場,終讓我知道誰真誰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解藥與毒藥

  他歎道:「我知道你心底或為當年之事怪我,可甯王此人並非如表面上一樣,是一個胸無大志的皇子,他初到西疆,一開始並不能熟知軍務,可不到半年時間,便將西疆一切事無大小無所不知,而且為父更是知道,他來西疆,皇上想要錘煉於他並非唯一目地,另一目地,便是皇上為了削弱君家兵力,想派他前來尋出一個藉口罷了。」

  他一直不肯告訴我事情的真相,直至此時,還將一切的過錯推往別人的頭上,我不由歎道:「不知道父親,是怎麼知道女兒當年所中之毒的毒性,又恰好讓清妃輾轉將解藥置於安逸王的酒中,讓女兒不至命喪黃泉的?」

  「你終知道了?」他歎道,「當年為了脫身,我讓人換了西域給夏候商的酒,沒想到太子好拿不拿的,拿了這瓶酒上桌,請你宴飲,我真是自作自受。

  他嘴裡雖講個自作自受,可語氣中卻沒有一絲愧疚,或許在他看來,他生我養我,給我一般女子都享不到的榮耀,所以,我為他做一點事,以來換取,卻是應該的?

  「那酒真的很好喝,甜而不膩,入口醇香,初飲之時,誰也不會將它當成毒酒……」

  「這酒中之毒本來也沒什麼的,只要不催動,永遠不會暴發,只要這輩子都不吃熊掌,當年的甯王殿下,可喜歡這樣東西了,為父與他賓主一場,不過想讓他放我一馬而已……這種毒毒發之時便會全身冷熱交替,劇痛不止……說起來,多年前你吃的熊掌,和今天吃的這熊掌用料做法一個模樣呢!」

  「你又在我身上動了手腳?」我苦笑,「父親還要利用女兒多少次,才肯罷休?」

  「你看看你……為父終是心有愧疚,害你多年來身體受寒毒侵蝕,所以將能稍解你體內之毒的藥制於菜中,讓你吃下,怎麼算得上利用呢?」

  他說的話,我還怎麼能相信?

  但聽到他又拿起放於桌上的茶杯飲啜,這樣的安然閒適,我忽地擔心起夏候商來,不知道他會怎麼樣?

  心中一急,便想站了起身,以前之時,我有無數次想勉力站起身來,都不能得,可今日卻不知怎麼啦,心中略有了想法,再一使力,便站了起來,我驚道:「我能動了?」

  「為父說過,我是在救你,你卻不信,卻寧願和夏候商聯合起來,想將我一舉擒拿?」

  他的語氣依日帶著些和煦慈藹,仿佛我年少之時做了錯事,他不罵你,和和氣氣地跟你講道理,手裡的鞭子便冷不防地揮了下來了。

  我心中暗生警意,卻道:「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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