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外天都 > 將軍媚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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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愕,夏侯商對梅夫人到底不同,在她面前沒有顧忌,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了口。梅夫人的目光掃在我的臉上,我忙垂了頭飲了一小口酒,只裝作沒有聽見。 話雖這麼說,夏侯商終於放下了手裡的酒杯,在梅夫人的伺候下整裝。 我也趁機告辭,派人將寒蠶銀鎧放入庫房,這才偕鶯兒、媚月回到住處。 進了門,我問道:「鶯兒,那郡主是什麼人?」 「主子,您不知道?」她愕然道,「她姓秦啊……」 我心中一驚,明白了甯王為何對她很是忌憚,原來這位郡主,便是當今皇后的侄女,被封為雅郡主的秦詩芝。秦家本為百年侯門世家,自君家遭遇西疆大禍之後,鎮國公秦承領兵西疆。秦家一門,有皇后主持後宮,又掌握兵權,作為他的女兒,秦詩芝當然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 「你說陳美人現在還一瘸一拐的?」 「是啊,這校場之上,可不止她一人呢,王爺練武喜歡人陪,可郡主隔三岔五的喜歡往這裡跑。每來一次,都要出點兒事,不是有美人被武器架子砸了,就是無緣無故地摔倒了……可就算是再大的事兒,再受寵的……我們王爺也沒怪過郡主!」 他當然不會怪,他自己除,還要動心思動腦筋,現成送了一個免費的刀子過來,他當然得好好利用,想除誰了,只需透露點兒風聲出去,引了這位郡主過來,便什麼都不用做了。 鶯兒意猶未盡,說完雅郡主,又提起了另一位時常隨江妃來府的姑娘,是江妃娘娘的遠房侄女。因江妃出身漠河,留在建都的親戚並不多,只有送親時一名堂兄而已。後因江妃受寵,這名堂兄便受皇封,留在了建都,經過十多年經營,已然位列九卿,官居廷尉,而這位江紫初小姐便是這位江廷尉的幼女了。 鶯兒說起這位江紫初小姐的時候,眼露敬佩傾慕,跟雅郡主完全不同。這位江紫初姑娘很有其姑母遺風,溫柔婉約,無論對誰都不曾發過脾氣,因而她一來府上,自上而下,自是人人歡迎的。 我暗暗想,看來是這兩位女子在爭奪甯王正妃之位了。 看出了我的想法,鶯兒遲疑半天道:「其實,還有一位,來過王府的,不過卻是不太可能。」 我看著她的神色,更添幾分好奇,這鶯兒說起這位的時候,神情更是不同,增添了幾分尊敬之意,與前兩位相比,顯然這一位更為特殊。 我隨手賞了個玉釵給她,她才又說道:「這一位,可是姓寧的,可年齡尚小……」遲疑半天才道,「太子還未立太子妃呢!」 我當然知道太子只有一名良娣,幾名奉儀,並未冊立太子妃,皇后娘娘也不著急。 我腦中忽然一閃,明白了鶯兒所說,她說的,可是甯太后的侄孫女,甯啟瑤。甯家外戚極少,太后娘娘沒有兄弟,只有一個妹妹,早年更是因難產而死,但一旦富貴,自是有人攀附上來。不過短短幾十年,甯家便成了建都大戶,尤以寧啟瑤的父親甯晃月為首,寧晃月是太后的遠房侄子,為人精明善謀,更是知進退,手段圓滑,連當今皇上也不得不依靠他,已位居九卿之首。但是如果娶了她,自是或多或少會得到太后的幫助,皇太后雖不理事多年,但受過其恩惠的人遍佈朝野軍政,秦家和江家勢力雖大,卻又怎比得這一呼百諾的聲勢呢。這一位,自是比那兩位更讓人心動了。 如果娶了寧啟瑤,倒真的等於得到了太后的首肯認同,更何況聽聞寧啟瑤少時就聰慧無比,不到五歲便讀了《論語》、《尚書》。甯太后本性聰慧,更喜歡聰慧的女子,因而對這位寧啟瑤更是捧在了手心裡。只不過聽聞寧啟瑤如今也不過十二歲的年齡,看來太子有得等了。 聽鶯兒的語氣,這寧啟瑤對甯王也有意思? 再問下去,鶯兒卻不願意說了,只道主子們的是非並不是做奴婢的膽敢私下議論的。我只得讓她退下,托腮想了半天,甯王和太子殿下的婚事,可能又會引起一場混戰。 第十一章 打草驚蛇 因在夏侯商那裡沒吃什麼東西,又和鶯兒談了半天話,一番忙亂下來,就有些餓了,叫侍婢檀香去廚房讓人煮碗粥過來,可左等右等也不來,正想拍了桌子親自去廚房, 卻聽見窗子輕輕地一磕,黃楊木吱呀作響,回頭望去,桌子上便擺了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上面幾點青綠的蔥花浮著。 再回首,卻見屋中嵌絲鑲玉的玫瑰椅上,坐了一位身穿夜行衣的人,手指輕撫坐椅扶手。素白的手,黑色的綢衣,頭髮如漆染,雙目如寒星,含笑向我道:「夜半客來,是否有酒相迎?」 我後退幾步,忽然奔上前,作勢便要往他身上撲,他忙一個轉身,翻過了椅背,警惕地看著我。 「小七,你終於來了。」我撲了個空,雙手唯有扶在椅子上,眼眶有了濕意。 「我來了……」他和我隔了那玫瑰椅兩兩相望,眼中霧氣濛濛,卻又笑道:「要不要用手帕擦擦眼淚?」 我眨了眨眼,讓潮濕的眼眶恢復正常,回頭上下打量他,「不錯,又長高了。」 每當我說這話的時候,他總是不期然地臉一紅,想必是想起那不堪入目的以往,這一次也不例外,咳了一聲,回頭望著桌上的粥道:「吃吧,快涼了。」 我走到桌前,捧起那碗粥,只覺那清香從毛孔裡滲透了進去,不管其他,便吃了起來,只感覺這麼多日子以來,這是我吃東西吃得最香的一次。 在他面前,我自是不用掩飾本性的,更讓人驚奇的是,他今天沒說我粗魯,讓我大為吃驚。在吃了半碗粥以後,我抬起頭來望了他一眼,看他滿臉的沉思,眼睛幽幽暗暗的,不知想到了何處,便問:「小七,你吃了嗎?」 我倆打招呼,一般從這句話開始。少年之時,相約野外聚餐,暗號便是:吃了嗎?如果沒吃的話,他挖野菜,我便捉雞屠狗,用一土制瓦罐,撿幾根乾燥柴火,搭一個簡易磚灶,煮一鍋香熏糜肉,這便是我們最大的樂趣了。只不過,後來夥伴越來越多,三個,五個,七個。 他收回思緒,轉頭望了我一眼,道:「沒事。」 我便又吃了起來,長久沒吃他煮的東西,直香得我差點兒把舌頭給吞了進去。吃得太快,喉裡的東西來不及下到胃裡,氣往上冒,就開始打嗝。他無可奈何地走近我,用一隻手上下撫著我的後背,另一隻手遞了茶給我,「你以為還是以前嗎?」 以前我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粥,腹中卻總是不飽,哪比得現在,略吃一點兒東西,便感覺腹中上下翻騰不止,可長年的習慣,又怎麼能改?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卻沒什麼效果,只得一邊打著嗝一邊道:「咯……小七……咯,以後多煮兩碗……咯……」 他改撫為拍,以手指點擊我後背穴位,我知道他在查探我身體脈絡情況,也知如果不讓他查探,他必是不放心的,便道:「你那顆藥,冷玉丸,我已經吃了。」 「哦?你的寒症沒有以前厲害,我察覺到了,那顆藥丸能抵半年時間,不過到了那時,想必我們已經想到辦法了吧。」 我在心中低歎,他一直沒有放棄徹底治好我的病,僅這顆藥丸,便是他使了無數手段才煉製而成的。一年之內,他偷遍江湖十大門派,拼得九死一生,才將他們秘不外傳的療傷聖藥全盜了出來,再研究其藥性,提煉精髓,才得這一顆而已,也不過能保我半年時間。半年之後,各門派的人早已嚴加防範,再者上次他將人家的藥偷了個七七八八,這些藥都是極難煉製的,怕是各門派尚來不及補齊,再偷取煉製,哪裡有那麼容易? 「小七,其實,我已知足……」我低聲道,不知不覺的,那打嗝便好了。 他敲擊我背後的手停了一下,良久才道:「但我卻不知足。」 我不知道如何勸他為好,只得沉默。 他以手指輕壓我肩胛穴位,「其他的藥,可需補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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