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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果然聽甯王道:「母妃,您壽誕之日快要到了,兒臣給您準備了好些樂子,以博母妃一笑,到時候,您一定會樂而開懷的。」

  江妃便笑了,「王兒,有你在母妃身邊,母妃自是高興。」

  她雖面帶微笑,可不知為什麼,我總感覺到她的笑容之中有一縷殘燈曉霜般的淒涼,看來,即便是甯王在她身邊,也不能讓她真正開懷。

  告別江妃娘娘,我便回到了住處,林美人又來串門打探,見我回來甚早,便勸道:「妹妹,好不容易和王爺親近了,要把握機會才行,王爺姬妾如此之多,以後我們姐妹可得相互關照才是。」

  我笑道:「那是自然,妹妹沒有姐姐容顏出色,每次和王爺相處,內心總是惴惴不安,怎比得了姐姐?」

  她便歎道:「但姐姐又哪及妹妹智謀百出呢?上一次,想是妹妹屋裡有人出事了吧?」

  我知道自上次之事後,雖然抓住了她的把柄,讓她不敢胡亂攀咬,可同時,我也將自己的把柄留在了她的手裡。我笑吟吟地道:「姐姐既然明白,我們更要同仇敵愾才行。這府裡頭,多一個同盟,總是好過多一個敵人,是嗎?」

  她聽了,便淺淺地笑了。

  她走後,媚蕊問我:「主子,當真放著她不理?」

  我笑道:「先不要管她,此女心計出眾,我們還用得著。」

  凡心計出眾者,顧慮便多,沒有計算清楚之前,想來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媚蕊還待再說,我笑道:「等一下,恐有客人要來,你去備些茶水。」

  媚蕊莫名道:「我們在這府內沒什麼熟人吧?」

  我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台桌,笑道:「怎會沒有,等一下你便知道了。」

  夜色漸暗,樹影婆娑,院子裡那棵極大的榕樹仿若一頭巨獸守護著這院子,聽到更鼓敲了兩聲,便有侍女來報,「美人,馮御醫求見。」

  我一笑起身,對媚蕊道:「你瞧,他不是來了嗎?」

  我擺手叫侍女請他進來,剛坐定,便聽見馮國棟在屏風外邊拱手行禮,「老臣奉王爺之命前來為美人診病。」

  我叫媚蕊打發侍女們避開,這才道:「有勞馮御醫了,有請。」

  馮國棟從屏風外走了進來,行了大禮,左右望瞭望,見室內剩下媚蕊,有些遲疑,我便道:「不妨事的,馮御醫,她自小跟著我,什麼都知道的。」

  他便望定了我,「你當真是花老的孫女?」

  我微微一笑,「青翠滿寒山,藤蘿覆冬沼,馮先生可還記得滿翠谷那一穀的綠意?」

  馮國棟神色便激動起來,「不錯,你就是那個讓花老讚不絕口的孫女,五歲便能背誦整本的《醫經》,七歲便能指出藥方的錯漏之處。老夫被你將了這一軍,當是值得,值得……」

  我略有些慚愧,「馮先生,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孟浪了,竟然在國手面前弄斧。」

  馮國棟歎道:「如若花老進京,我等怎當得了國手,只可惜,花老寄情於山水,不屑與我等為伍。」

  我便道:「今天多虧了先生。」

  他又道:「可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道:「自爺爺去世之後,家門日衰,小女輾轉流落,不得已來到這裡。」

  他歎道:「只是侯門深似海,以後苦了你了,不過,你既是故人之女,無論怎樣,我都會幫你的。」

  我知道馮國棟並非看重與爺爺以前的情意,不過在這宮室裡,多一個同路人總好一些,我需要的,不過如此而已。

  我道:「小女會記得先生的。」

  馮國棟皺眉道:「可老夫左思右想,還是想替你再看看,你的身體奇怪之極……」

  我擺手道:「不必了,馮先生。其實,小女知道先生會來的,因而早就準備好了,想送一份大禮給先生,以報先生代以隱瞞病情之情。」

  「可是,你的身體實是……」馮國棟猶豫道。

  「有爺爺開的藥,我的身體無礙的,有勞馮先生掛心了……」我讓媚蕊端了茶放在他的面前,「馮先生為江妃娘娘治病,想來已有一段時日了吧?是否未見什麼起色?」

  到底是自己的前途要緊,馮國棟聽了,便不再糾纏於我身上的病,點頭道:「不錯,不知道為什麼,老夫開的藥方自是經過仔細思量的,可總不能切中病因,她的病總是反反復複,不能好得徹底,長此下來,更是虛寒入體。王爺從漠北之地叫人捕來幾頭馴鹿,以新鮮鹿茸製成鹿茸精,為娘娘補身,倒是略好了一點兒……」

  我道:「聽聞那幾頭馴鹿死得只剩四頭了?」

  馮國棟搖頭道:「馴鹿本來生長於極寒之地,來了這裡,又怎麼會適應?」

  我笑道:「既有馴鹿,我便給你出一個辦法,你將此計獻給甯王。如若能治好江妃娘娘的病,自然是大功一件;如若不然,我想也能博她一笑……」

  馮國棟懷疑地望著我,我便娓娓道來,自是惹得他拈須含笑連連點頭。

  終了,他才道:「此計甚好,可你為何不自己告訴甯王,反而托於老夫?」

  我道:「先生是知道的,甯王多疑,小女來自太子府,是太子輾轉送入甯王府的,如若由我開口,無論我怎麼做,他都會有諸多懷疑,事倍功半。由先生開口則不同,我自配合先生,只求能獲江妃娘娘青睞,逃出這是非圈而已。」

  馮國棟勸道:「甯王算得上本朝的少年英雄,姑娘托身于他,當稱得上良禽擇木而棲,你既是他的人了,如此避開他,合適嗎?」

  我道:「府內發生的種種事情,先生不是不知道,他這棵良木,如今有多少人來爭……甯王,並非是離得越近越好的。」

  馮國棟聞言,沉默良久,才道:「也好,總得保了性命,才能……」

  我點了點頭。

  馮國棟走後,我拿起他遺落在桌上那二指寬的素絹,在燈芯上點燃,燃起的火苗照亮了那上面寫的兩行字:馮長卿,可還記得關寒露濃之時,那一紙相托之情?

  馮國棟原只是一名普通的赤腳郎中,早年偶遇花爺爺,相談之下,深為花爺爺的醫理折服,便拜在花爺爺門下學醫,算得上亦師亦友。只不過,與花爺爺的淡泊名利不同,學成之後,他便來到京城,以醫技驚人,終得以入宮,成為國手。

  幸好,他尚記得往日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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