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媚(14)_雲外天都

一四

　　因上次救了她，和前些日子相比，媚蕊對我順服了很多，勸了之後，也不多勸，只道：「那我想辦法向上報告。」

　　我微微點了點頭，不去理她。

　　與孫美人不同，林美人雖受寵，卻毫無囂張之氣，舉止行為更是和善親切，引得王府上下之人一致稱讚，更引得甯王對她大加讚賞。甯王來這院子，更勤了，並且遣工匠將這院子修葺一新，在各屋增添了不少擺設。既然全院修葺，自是一間屋子都不能漏，我這屋子倒沾了她的光，也被重貼了壁畫，增添了擺設，和以前相比，更為富麗堂皇。因沾了林美人的光，府內管家基本上是有求必應的，只不過我素無多少要求，倒讓他一番巴結之心落在了空處。

　　甯王未立王妃，府內姬妾眾多，卻並沒有立一個掌家之人，因而府內管家是跟了他多年的人，名叫杜龍，是一個頗識趣之人，慣會看人臉色。

　　就如現在，屋內已經修葺好了，他恭手站在房門外，見我站在洗臉架前，他便反復詢問：「洗臉架的款式可合您的意，如若不合，我便叫人換了。」

　　我道：「不必了，還好。」

　　我又走到壁畫前，此壁畫恐是用絲線織就，精美無比，講述的卻是《九色鹿》，這是一個世人忘恩負義的故事，我自是熟悉的。見此壁畫，不由又讓我想起以往，一時間有些怔怔的，全然忘了管家還在門外候著。

　　他見我站在壁畫前不動，便道：「這幅畫可是經數十位工匠連日趕制出來的，可合您的意？」

　　我被他打擾，煩不勝煩，便道：「這屋子裡一切皆好，我都滿意，不如你去林美人那裡看看，問她有何需求？」

　　他這才訕訕地退下了。

　　牆壁上的九色鹿有一雙溫順的眼睛，帶著對世人的悲憫，它救了落水之人，此人感恩之餘，便問九色鹿，它想求什麼，他全會報答，只是它只求此人不向外間提起自己的存在。只可惜，最後，在利益的驅使誘惑下，這人還是將自己的救命恩人出賣。

　　我站在壁畫前微微冷笑，世人本就如此，救命之恩算得了什麼，在傾天富貴面前，第一個被拋諸腦後的，便是它了。

　　當我得知那個消息的時候，小七看到我滿臉的憤怒猙獰，卻只是淡淡地道：「吃飯吧，如果沒有其他人了，還有小七陪著你。」

　　那個時候，日常陪在我身邊的七人，走的走，離的離，獨留小七一人而已。那些日子，我對小七溫柔了很多，全然不像以前。那一日，我卻將那飯桌掀了，以緩解憤怒，只感覺他的眼底，藏著的，也全是虛假。

　　他默不作聲地拿來掃把，打掃了地面，又重做了飯菜給我，默不作聲地擺在桌上。最後，他給我講了七色鹿的故事，不過結局不同，他道：「七色鹿既救了人，便應負責到底，不能讓那人在人世間沉淪，如若這樣，為何要救。」

　　那個時候，我滿腦全是怨恨惱怒，冷冷地問他：「你的意思，還不如不救？」

　　他歎了一口氣，把飯遞到我的手裡，「菜有酸甜苦辣，何況人呢？」末了一笑，指了指自己，「幸好我尚能入得了口。」

　　滿腔的憤怒便被他這一笑，笑得煙消雲散，簡陋的屋子瞬間華貴亮麗，我原本要感動一番的，卻只朝他上下一打量，特意望瞭望桌下，神往，由衷道：「身材很好。」

　　他則瞬間面紅耳赤，把頭埋進了飯碗裡猛扒拉。為報復我贊他的那一句，他每天把自己裹得像一個粽子，後山小溪裡浪裡白條的樂趣，自是再也沒有過了。

　　有了他的陪伴，那些日子，時光便如白駒過隙。

　　讓人感覺，原來，人世間，尚有些微美好。

　　第四章點滴試探

　　我手指撫過精美的圖案，上面的九色鹿正義憤填膺地斥責那忘恩負義之人，溫順的眼眸變得淩厲如刀，這便是九色鹿的復仇了。畫中之意，惡人都會受到懲罰，好人終得好報，最後都會是大團圓結局，可人世間，哪有這麼多的大團圓？

　　大團圓，是小七眼裡的圓滿結局，卻不是我的。

　　「看來你挺喜歡這幅畫的。」

　　聽到身後傳來甯王特有的低沉的聲音，我不由嚇了一跳，他怎會來我這屋子，他在我身後站了多久了？

　　我忙轉身下跪，「妾身不知王爺到訪……」

　　甯王擺一擺手，叫我起身，走到壁畫前，端詳著壁畫上的內容，這才道：「原來是九色鹿的故事，你喜歡？」

　　我心中一跳，心想，他又在旁敲側擊？我便笑道：「王爺，您瞧，這壁畫顏色大膽，線條勻稱，而且採用凹凸織法，那九色鹿仿若想從壁中破出。妾身出身貧寒，以前從未見過此等精美的圖案，未免有些小家子氣了……」

　　甯王笑道：「本王雖從小生於富貴，卻從未研究這個，你喜歡便好。」

　　我一怔，心想他就這樣輕輕放過，卻不敢抬頭望他，轉過頭去，卻瞧見屋內的鏡子正映出我倆的身影，他垂了頭，望著我的頭頂，款款含笑，臉上剛硬的線條變得柔和，竟讓我有片刻失神。當年，他一箭射殺惡狼的時候，臉上也有這樣的笑意，雖然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救的小女孩，可那笑容，卻能把太陽熔化。

　　「王爺，您在妹妹的房間啊，讓我一頓好找……」林美人弱柳扶風地走了進來，向甯王行禮，又不著痕跡地依偎在他的身邊，將我和他隔開，「您叫妾身準備的幾樣小菜，妾身已經準備好了……」

　　她又向我道：「妹妹，不如你也來吧，多一個人吃，也熱鬧一點兒。」

　　我見甯王沉默不語，忙道：「妾身已吃過了，有姐姐陪著甯王，便已足夠了。」

　　林美人含笑望了我一眼，纖手拉了甯王的衣袖，「王爺，你剛進府，想必餓了吧？不如……」

　　「你也來吧……」甯王又吩咐林美人，「叫廚房準備一些綠豆糕、腐竹糖水……」向我笑道，「既然吃了飯了，便吃一點兒飯後小點，想來沒什麼大礙吧？」

　　我一驚，他怎麼會知道我喜歡這兩樣東西？看來，我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開始讓人調查我了，我得小心行事才行。

　　聽甯王如此說，林美人便行至我的面前，笑道：「你瞧，妹妹，王爺對你可真用心，我只是略略一提，他便記住妹妹喜歡什麼了。」

　　我朝她一笑，道：「多謝姐姐有心。」

　　林美人這才松了一口氣，重新依偎在甯王的身邊，招呼著，向她的房間走去。

　　經過重新修葺，她的房間自是更見奢華，又勝過我那裡許多，廳內的食桌上，早就擺滿了菜肴。

　　林美人陪著甯王在主位坐下，兩人喁喁而談，或低聲輕笑，或嬌嗔打趣，林美人不斷地夾了甯王喜歡的菜肴送入他的嘴裡，一派旖旎親熱，渾然忘了還有我在場。

　　我反倒覺得自在，陪在末座。有甯王吩咐，腐竹糖水和綠豆糕很快便送了上來。我一向喜甜，舀了一羹入嘴，便覺絲絲甜意從舌尖緩緩滲出，讓我不由自主地眯了眼睛，不知不覺間，便將那糖水喝完了。

　　「怎麼，你不喜歡那綠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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