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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想了一會兒,我又轉身走了回去,給再次發燒的流暄換了額頭上的毛巾,接著在燈下研究暗器的構造,病挑出一些暗器中地藥粉來聞。我要做的,哪怕是一知半解。

  努力了半天,我仿佛找到了拆解暗器的倒數幾步,我要從後向前推理,一直到最後一步才能順利把暗器打開。

  我重新把暗器和圖紙收起來,端來一盆水要給流暄擦身。臉、手、手臂和腳都好說,其他地方,白色的巾子托在手裡,另一隻手伸向褲袋。手指勾住,準備拉開又放下,不停地猶豫。還是把巾子放在水盆邊,伸手抱住了流暄。

  熱。一個發燒的人能適應的溫度和正常人適應的溫度差別還是很大的。我的汗明顯比流暄地汗要多,濕透衣衫。衣服全部貼在了身上,身體繼續流汗,於是整個人非常難耐,不得已要動動身體。

  臉輕輕晃動,嘴唇不小心蹭到一個柔軟而灼熱的所在,帶著許香甜,我愣了一下,脊背上的汗流下來。

  兩個人糾纏在一起,比昨晚纏得還要緊,我能感覺到流暄身上地火熱,不小心一動,我的心立即變得滾燙滾燙地,某處地方火熱堅硬貼著我地身體。

  我不敢再動,埋頭靜靜地待了一會兒,情況不見好轉,我才試探著輕輕地喊,「流暄,流暄。」時間仿佛停滯,只有我如雷般地心跳聲。

  我緊繃著身體,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想到最後,不知道是不是發了癔症,我居然與流暄十指糾纏,在他耳邊輕輕地喊,「別害怕,別害怕。」

  早上醒過來,靜寂地想了一會兒,想到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為,整個人像挨了重重一錘。

  下床去做飯,飯端上來,流暄也醒了。

  我沖他微笑,瞧,這就是經驗。

  吃完飯,我沒有急著把碗筷收拾下去,而是跟流暄講我學習那暗器構造地結果,大概說了一些,我知道不能耗費流暄太多的精力,我說:「不如每天趁著這個時候,吃完飯就休息,這樣才有力氣對抗毒性。」

  流暄的表情沒有意外。

  我接著說:「其實你的身體是有感覺的吧,只不過你控制不住,每一次你躺在床上,其實不是昏迷,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躺在那裡一切都是清醒的,只是和身體之間的連結被掐斷了。」身體變成了一個囚禁靈魂的黑盒子。「這就是這藥對人身體的折磨,對不對?即使你想睡也沒法睡去,所以每一次你醒過來,短暫的時間內,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累,連說話都覺得費力氣。」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知道,這傷是金宮刺,她刺傷了你以後,你發覺自己中毒,有一段時間就是這樣渡過的,但是沒有人知道這毒藥是不是會讓你永遠保持這種狀態,你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是別人也許早就自殺了。人本來能隨意控制自己的身體,來表現自己靈魂中的那些不同,這也是讓人驕傲和自豪的地方,當有一天,你無法隨意控制自己,無法表達自己,就算自己會再多的東西,再不同,再有遠大的抱負有什麼用?只能清醒地躺在床上,像一個活死人,無法傳達自己的感情,再也無法與人溝通,不知道要沉睡到何時。「可是當你醒過來,還是想著要建立金宮,在你少有清醒的日子,首要做的是親自監督建設金宮,即便是梅雨連天,傷口潰爛。」

  我停頓了一會兒,又緩緩說:「我說的對嗎?」你對金宮用情這麼深,深的讓我疼,讓我知道你心底永遠有一個傷疤在那裡,讓我看見卻不能觸摸,也無法彌補。這些我都不在意,即便是帶著這個遺憾永遠的這樣下去,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明明你已經控制住了這毒性,為什麼會突然復發?跟我脖子上的這塊玉有沒有關係?」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求證

  我的手拉著脖子上的線繩,指節攥的青白,跟這個有沒有關係?你把這個給我,讓我內功增強,不再害怕楚辭。一個人不管是看書還是習武都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沒有一口吃個胖子的,更別提依靠其他東西能一步登天。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流暄把這塊玉給我,只會對我有益處而對他無害?我這麼想過,那是因為我太天真了。

  我說:「就是這塊玉弄的對不對?那時候你用它療傷,突然不戴它了,對你的身體肯定有影響。」我想把這線繩扯斷把玉摘下來。

  流暄笑笑,「這世界上哪裡有那麼神奇的東西,這玉只不過適合你練功,沒有其他的作用。」

  我搖頭,「你別騙我,我會把它摘下來,如果我摘下來,內功沒有了,就證明我猜的沒有錯。」流暄的疲憊,讓我的眼底發紅,發疼,模糊視線。

  流暄想了想,說:「你摘吧!」

  我一愣,半天沒說話,低下頭想想,「不要以為你這麼說不就不會摘了。」手在發抖,不是因為怕失去平白無故得到的武功,而是流暄平靜的表情。不管他會不會生氣,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忍受不下去他每日經受的折磨,所以只要能想到的,我都要去試試,手指在用力,線繩斷裂開,給予胸口暖意的玉石落入我的手掌中,半晌我沒動,沒有感覺到異樣。

  流暄笑笑,「有特別的感覺嗎?」頓了頓,「我沒騙你。哪裡有那麼神奇的東西,如果是這樣,大家都不用練武直接去找這些出來就行了。」我沉靜了一會兒。往前幾步,把手裡的玉放在流暄床邊。然後一步步往後退,退出屋子,一口氣跑到稍遠的地方,一掌揮了出去打在樹幹上。

  樹幹裂開,樹葉紛紛落下。

  我收回手。看著自己地手掌。剛剛只用了一點力氣,我在落葉之中笑的難看,我的內功還在,這也證明流暄說地是真的,不是任何人擁有那塊玉就能變成武林高手,我跌坐在地上,兩腿併攏,把頭埋下來。

  玉,流暄地毒。怎麼可能沒有關係?

  眼角濕潤,無所適從,想到流暄馬上可能又要「昏睡」我立即從地上爬起來。氣喘吁吁跑回屋子。

  流暄靠在床上,捂著胸口。臉色蒼白的失去血色。他在等我。我撲過去,抱住他的腰。「我不相信,不相信,告訴我實話,我要聽真話。」

  流暄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他說:「如果你中了這樣的毒,需要這塊玉才能控制住,你會把這塊玉送人嗎?」

  如果是我?讓靈魂禁錮在身體裡,那種懼怕,那種感覺。不,我受不了,我仿佛能體會到那種痛苦,我搖頭,身體在誠實的反應,傳達著我地恐懼,「不,不,不。」可是看到流暄這樣我更恐懼。不,不,不,這個懲罰太殘忍了,可以把人殺死,但是不要這麼折磨人,不然會讓人崩潰。

  流暄把玉放我手裡,「戴上吧,別亂想。」他額頭有汗流下來,我知道那毒又要發作了。我把流暄扶著躺下,然後坐在他身邊,看著他不肯眨眼,直到糾纏在一起的手指徹底的沒有了反應。

  但是我知道,流暄是清醒的,他沒辦法睡過去,這就是那藥的狠毒,它無時無刻地折磨你,不准你休息,讓你忍受無邊的痛苦,清醒著,數著時間流失,是最恐怖的事。

  明明很累,腦子裡卻像開鍋一樣,人比平時還要清醒,哪怕掉針的聲音都聽得清楚,無法休息,無法睡眠。

  我都知道,沒有過那樣感覺的人是不會明白地,不會明白時間忽然在你面前緩慢下來,在黑暗裡睜大眼睛,無邊的等待。可是這樣起碼自己還能控制身體,哪怕是伸手揉揉頭都會感覺到稍微舒服,把手放在眼睛上都會感覺到安慰,如果連身體也無法控制呢?像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一樣。

  我把手攥緊,攥緊,俯下身,「別害怕,」在那個黑暗地地方,「別害怕。」我為什麼會突然瞭解流暄身上那毒的作用,我自己也無法解釋,當看到他「昏迷」地樣子,和有反應地身體,努力睜開的眼睛,疲憊地神情,我在迷迷糊糊的時候把一切聯繫起來了。

  最後結果,我是對的。

  我爬上床,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臉皮比城牆還厚,我把流暄抱在懷裡,我知道流暄清楚我在幹什麼,我就是要他清楚,即便他被禁錮起來,有我陪著他,我知道他是一個堅強的人,無論多痛都不覺得,可是所有人都是平凡人,沒有人能超脫生老病死。陪著他,其實是在安慰我自己。

  靠在床邊,我看手裡的暗器圖紙,一邊看,我一邊說:「很難,我總找不到最後一步,你到底是怎麼做出這樣的東西?」

  懷裡的男人沒有反應,我摸上他的眉毛,「我會弄明白的,然後做幾個出來,把自己也裝扮成危險品。」

  中午的太陽暖洋洋,我忽然想帶懷裡的人出去曬太陽。曬太陽,有益健康。我跳下床,伸開雙臂比劃了一下,「流暄,你說我能不能把你抱起來?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女人抱男人總有點怪怪的。」我抿嘴笑。「抱你出去,又不能把你放在地上吧!既然你都能隨便做出一個暗器,我做一把能動的椅子應該不難吧!」蓋好流暄身上的被子,我跑了出去。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可也不那麼簡單。我故意把東西搬到門口,讓流暄能聽到我敲敲打打的聲音,希望我製造出來的聲音能蓋過其他所有。當然,我弄出來的是十足的噪音。

  我把流暄弄到椅子上,再推出來,午後的太陽已經不見了,可是我還是推著他在外面溜達,走的很慢,天藍藍的,雲也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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