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軍火皇后 | 上頁 下頁 |
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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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日濃煙滾滾的廝殺聲中,小舟和李錚各自安靜的過自己的日子,偶爾一起吃一頓飯,耳邊充滿了府外的喊殺,他們卻能安之若素充耳不聞。日子如綢緞般緩緩展開,轉眼間已是四月,尚野的鹽市也因為大華的這場動亂而暫且櫚置,海鹽缺失,則從內陸的慎、滇、閡、貢等地供應一些井鹽湖鹽,可是鹽市還是被西南鹽商們一再抬高,連帶著市場上的物價都有大現模的漲幅。 寒冬已過,春回大地,璀璨的花朵輕飄飄的落在地上,灑下一地華麗的胭脂。院子中央腫著一棵桃村,午後的風也帶著幾絲春眠的懶洋,小舟伏在紅木窗上,望著天邊纏綿的雲絲,徇爛如金紙的落日,只覺得日子太長,長的讓心都變得有幾分蒼老。 院門咯吱一聲,打破了這一院的安靜,小舟抬起頭來,眼角被落日的餘暉映照著,越發顯得眼如琥珀,眉若柳枝。 霞光如四月明澈的湖水,瑞獸熏爐中騰起嫋嫋的青煙,上好的沉水檀香縈繞在鼻息間,混合著外面的桃花香氣,熏得人眼皮發軟。李錚穿著一身湛藍色的瑞雲華服,外面披著月白蒼青紋的緞面披風,站在漫天花雨之中,抬首之間,風帽滑落,露出他一雙明澈淡靜的眼睛。 「出去走走吧。」 一個多月以來,他第一次發出了這樣的邀請。小舟卻沒有半點驚慌,好似準備了許久一般,披上一件素白的斗篷,就隨李錚出了門。 馬車裡有些沉悶,黃昏的太陽遙遙的桂在天際,散發著溫暖的余溫,照進這狹窄的空間內。李錚並未看書,只是靜靜的靠坐軟墊上,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小舟則掀開車簾,望著外面那寬闊的街道,忙碌的人群,熱鬧的集市,來往的商旅。 一切如常,天逐城仍舊是大華第一重城,繁華錦繡,熱鬧非凡,行人往來不絕,商賈猶若流水,車水馬龍,一派崢嶸。只是那巍峨的宮宇,拱起的塔尖,還有著煙熏的黑痕,角落的銜石上還有刀劍砍過的痕跡,樹木的青皮上,偶爾還能看到凝固了的暗紅。 再過幾天,就是浮於烈一黨了頸受誅的日子了,這位從政二十餘年,鬥敗過叛黨曹氏,誅殺過閩浙亂民,和三越、青疆、粵貢、丹羯都開過戰,在國之危急的時候保下過大華基業的傳承,卻也在皇室凋零之時,玩弄權術結黨營私,有功有過的三朝權臣,終於要血濺刑台,一死百了了。 無所謂對錯是非,只不過是成王敗寇,李九青未必比淳於烈忠君愛國,夏諸嬰也未必就比夏均帝、夏螺更適合當這個皇帝。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就是這樣,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只容成功者站在高處長笑,不容失敗者於地底低喘。 風吹過村叢聲響沙沙,好似有無數的雨滴落下,一路兜兜轉轉,進了一處寬闊的庭院,立時有人上前來接應。隨著引路人走了半個園子,從一處不起眼的側門出來,又上了一輛馬車。如此折騰了足有兩個時辰,進了四個宅子,換了五輛馬車,才算是出了城。 李錚喝了。茶,解捧道:「時局動盪,為防萬一。」 小舟點頭表示理解,城外的積雪已經融化,不過短短一個月,卻有無限的生機從地底鑽了出來,肆意的招展著它們柔嫩蒼青的枝葉。馬蹄如雪,碧草連天,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令人心曠神怡的綠意。一處庭院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視野之中,綠意盎然,疏疏朗朗,飛泉碧水佳木林秀,斗拱朱簷石橋樓宇,錯落林立,高矮不一,掩映在重重花海之間,一汪碧湖沉靜於前,兩岸垂柳於地,千萬絲絛隨風搖擺,鬱鬱青青的水汽迎面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李錚說道:「這是候府在外的一處別院,很少有外人知道。」 小丹轉首道:「多謝你了。」 李錚看著她道:「這是我答應你的,你不必謝我。」 「應該謝。」小舟輕輕一笑:「你救了我一命。」 「就算我不阻攔你,你也不會去的。」 李錚提起茶壺,撿了幾顆白菊花放在茶杯裡,熱水沖進去,乾癟的花瓣一顆顆的飽滿起來,猶如瞬間綻放的絕美笑顏。 「木已成舟,任何衝動只是自掘墳墓罷了,以你的聰慧,可以一時衝動,不會一直沉迷!」 小丹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冷靜。」 「是嗎?」 李錚輕笑,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之下,隱約聽得到遠遠的城門處傳來關門的長號聲,那麼悠遠綿長,驚起一群漆黑的鳥兒迎著混紅的暮色飛去,看起來有幾絲壓抑著的低沉。 繞過碧湖,來到一扇爬滿了藤蔓的門扉前,守門的侍衛配著戰刀,指節上都是常年殺罰於戰場上遺留的繭子和傷痕,絆身上下都透出掩飾不住的殺罰之氣。見了李錚,他們冷硬的行了一禮,隨後打開了院門,李錚留下隨從,帶著小舟就進了門。 園子內一片清幽,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林木,讓人一時間誤以為是妄入了蒼翠的深山,石子鋪就的小路還殘留著庭院間微涼的潮氣,李錚帶著她穿過了幾個雅致的園子,在一處庭院前停住了腳步,道:「我就送你到這吧。 小舟點頭,李錚舉步便離去,他身上的那股瑞腦香氣如同絲絲蠶絲,隨著風一點一點的縈繞在鼻息間。小丹望著他漸漸離去的背影,終究回過頭來,緩緩的推開了面前的那扇木門。 幽徑曲折,亭台環繞,挺撥的梧桐之下,夏諸嬰低著頭在專注的看著一卷書卷,安靜隔世的猶若弱水上浮起的白蓮。側臉溫潤,泛著有若玉石一般的淡淡餘暉,嘴角輕柔舒緩,眼波也是柔和無波。他看起來那麼自在,那麼淡然,好似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全然沒有一點失敗者的沮喪和頹唐。 鞋踏在石子的小路上,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響,他聞聲抬起頭來,轉頭看向她,嘴角輕輕一笑道:「你來了。」 他的表情那麼自然,好似在等前來下棋烹茶的故友一般,連帶著讓小舟心境下的那絲悲涼也緩緩的壓抑了下去。她微微一笑,點頭道:「來了。」 走到他的身邊,然後挨著他徑直坐下來,笑著說:「最近還好嗎?」 他點頭道:「還好。」 是啊,還好,木已成舟,大廈已傾,命在旦夕,一無所有,還好,的確是還好。 「第一次見你穿女裝。」 「好看吧,我弄了一整天。」小舟笑眯眯的說,她今天穿了一件湖綠色的葉文長裙,齊腰的長髮用一隻玲瓏點翠珠玉松松的挽在一側,一隻瑩白的玉簪子插在其間,越發襯得人明眸流轉,膚如凝脂。 「嗯」,他點頭笑道:「很好看!」 暮色漸濃,遠處傳來淡淡荷香,小舟坐在他身邊,歪著頭說道:「你要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他發出一聲輕笑,轉頭問道:「李錚告訴你了?」 「不是,「小舟搖頭:「在崖底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他默默的點頭,說道:「我沒有名字。」 小舟眉梢一挑,就聽他靜靜說道:「我七歲進宮,醒來時以前的事已經全不記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不知道家在哪,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著的親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小舟看,見她眉心輕蹙,就伸出手來,修長的手指按住她的眉頭,輕笑著說道:「只是一些往事罷了,你不必為我傷心,這個世道就是如此艱難,多少人生來便缺衣少吃,家破人亡,死於流離的戰火瘟疫之中。我能僥倖活下來,並且錦衣玉食的得享這本不該屬於我的至極尊榮,已是上天沒有薄待於我。為姓名回憶而傷懷,只是富貴人才有的權利,於我來說,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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