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軍火皇后 | 上頁 下頁
一四〇


  空氣裡是死水一樣的靜,周遭的一切像是被寒冬臘月凍成了冰,李錚靜靜的看著她,蒼白的面頰越發襯得一雙眼睛漆黑如墨。他輕輕皺眉,似乎在思考著她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看了看方子晏,又看了看小舟,過了好一會,好似終於明白了她在說什麼,緩緩的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是。」

  夜色流筋,黎明前的寒意這樣猝不及防的襲了上來,小舟微微皺緊了眉,繼續問道:「可是晏秋?!」

  李錚繼續搖頭:「不是。」

  「那……可是淳於烈?」

  「不是。」

  涼風從窗子緩緩的透進,絲絲的涼意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死死的紮在心。」麻木的感覺蔓延全身,讓她察覺不到疼痛,有一絲驚慌襲上心頭,聲音卻因此而更加平穩,隱隱帶著一絲不願面對事實的低沉:「是誰?」

  李錚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她,仍舊是他那一貫平靜的模樣,可是卻讓小舟覺得冷的沁透了心臟。兩側的樹影猙獰起伏,如同一頭芶延殘喘的巨獸,僵硬的伏在那裡,格外給人一種無法喘息的感覺。

  小舟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了。」她起身下了馬車,向著一匹馬就走去,李錚卻突然伸臂攔住了她,沉聲說道:「你要去哪?」

  小舟一把揮開他的手臂:「與你無關。」

  利落的跳上馬背,馬兒厚實的背脊一時間好似與她骨血相連,背心一忽忽的發冷,月光白暈暈的,似一口猙獰的利齒。小舟抿緊了唇角,催馬便行,橫叉裡卻陡然伸過一隻修長的手來,定定的抓住了馬韁,指骨清奇,並不顯得如何用力,可是馬兒卻低低嘶鳴了一聲,再也無法前行。

  小舟眉心緊蹙,冷冷的說道:「你放開。」

  李錚仰起頭來,雙目如深沉的海子,素來淡漠的眼神一時間好似被冰層虞蓋,隱含銳利的刀鋒之氣。小舟與他冷冷對視,額角蒼青泛白,嘴唇毫無血色,唯有一雙眸子寒若雪峰,讓人骨脊冰涼。

  「我說過了,這與你無關。」

  李錚的手指修長,扯住馬韁,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整個人如同霜封冰凍,四周都是鎧甲寒光,越發顯得他清俊挺拔,如巍巍月芒中的一峰霜雪。夜風甚大,吹起他背後寬大的披風,他仰著頭,看著她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龐,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我不許你去。」

  話音剛落,李錚驀然拔劍,迅如電閃,快如雷鳴。一時間眾人只看到一道白光閃過,猙獰的悲鳴聲頓時響起,血線沖天,劃下一道迤邐徇爛的血芒,戰馬哀嚎,脖頸碎裂,已然倒在地上。

  小丹面色一變,身軀飄然落下,然後腳尖還沒落地,後頸一痛,腳下頓時變得虛浮,眼前光影浮動,漸淪黑暗。昏迷前只見李錚已然張開雙臂,將昏迷的自己攬入懷中,昏鴉撲肩著翅膀撲棱棱的飛過天際,他的眼睛如同陷入永夜的湖水,摻雜著碎心的波光與深沉,霧靄般的聲音輕飄飄的傳入她的耳中:

  「來不及了。」

  驀然間,小舟只覺得心下針刺般的一陣疼痛,那日千丈樓臨水的鬧樓上,有個人張開雙臂擁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耳邊低聲的說了一句話。那時大雪初疇,天地遼闊,她以為風暴即將到來,自己等人皆可隔岸觀火作壁上觀,卻不知火苗早已燒到了自已的衣角,灼熱的熱氣像是纏綿的熔岩,從那座腐朽壓抑的宮門蔓延過來,誰也逃不脫。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暈眩襲來,終究將她的神智擊的粉碎。

  黑夜如迤邐的暗色幕簾,李錚抱著小舟,仰頭見一群夜宿的魅婀鳥刮過半空,翅膀寬大,向著皇宮的方向蜿蜒而去。

  「是他嗎?」

  身後傳來了方子晏低聲的詢問:「安霽侯打算怎樣做?」

  李錚沒有回答,將披風蓋在小丹的身上,抱著她徑直離去。厚實的雪被他踩在腳下,發出一陣陣咯吱咯吱的聲響,夜風中他蒼青色的穿雲袍被揚起一段雪白的袍角,紋飾的銀線在月光下閃著雪亮的寒芒。天幕成灰,王朝更迭,歷代權利的輪換都要用億萬無辜的鮮血來浸泡那座巍峨的宮廷,他早已習慣。

  醒來之後,小舟就很安靜,一直留在李錚的府中,細細的調養著身子,不過幾天的功夫,幾處傷口就已經轉好,臉上也漸漸恢復了光彩。李錚是個喜靜的人,平日總是留在府中看書品茶,偶爾有幾名養為門客的文人在府上弄蕭烹茶,他也會坐在一旁,只是話說的極少,更妄論議政。

  方子晏平安歸來之後,瀚陽一党就正式時西陵下了戰書,三月初二晚上的那一場戰禍,蔓延了天逐城大半個城池。小舟持在窗前,看著極南處的火光映紅了半面天空,各派系的士兵們穿著沉重的鐵甲,腳步如山,呼嘯著卷過這座古老的城池。廝殺聲如同海浪,一波一波的穿過厚重的城牆,向世人昭著著這場醞釀了十幾年的兵戈戰禍。都已是摩拳擦掌了這麼多年,也都已是虎視眈眈了這麼多年,恩怨糾葛,早就已經沒有了調和的餘地。刺下的唯一一條出路,便是刀鋒所向,拼出一個勝負輸贏。

  然而不同於別人的憂心忡忡,小舟卻早已在心裡清楚的知道這是一場勝負已定的戰役,李九青能將方子晏隱藏這麼多年而不為人知,可知在西陵一黨中早有深深的埋下了無數根釘子。這是致命的王牌,一旦出手,便是風雷明火,無人能擋。

  這一場政變整整持續了五日,當第六天清晨的太陽升出高高的城門的時候,瀚陽李珂帶著大軍率先來到了天逐城外,而此時西陵蘇水鏡的人馬還在千里之外的洪關道被尚野蘇秀行拖著。所以,當原本隸屬西陵派系的衛青寧打開東城大門,隨杜明南三起將李珂放進天逐城的時候,整個天逐的百姓都清楚的知道了這場動亂的最終結果。

  權傾朝野二十年後,烈武侯淳於烈終於要從大華這盤政治棋局中退場了。

  這一場政變,由安霽侯李九青操盤,在瀚陽李梁、李珂、李牧青、李闐淵,尚野蘇秀行、關忌,還有李九青之子李恪等人的協助下,將烈武侯派系狠狠的打壓下去。而令人驚訝的還是最後關頭杜明南的倒戈,徹底的將淳於烈送上了絕命的懸崖。

  二十年宦海沉浮,盡化作浮生滂沱一夢。淳於烈這座壓在大華皇室頭頂多年的龐然大物,終於在這個新年的年初轟轟烈烈的倒了下去。

  三月初十,李九青和杜明甫一起在朝含上遞交了淳于烈從政以來的八十各罪狀,滿朝文武競相進諫,要求皇帝嚴懲叛逆。夏均帝當堂將案宗交給大司局評斷,而此時的大司局主審官已經不再是曹夢秋,而是李九青的長子李恪了。

  三月十三,大司局司長李恪親自過堂,定下淳於烈一百二十七條罪狀,其中包含謀逆、篡位、叛國、通敵、貪污、瀆職、殺人等諸多大罪,無一不是死罪。案子上交給刑訟司,由因為帶兵進京平亂而剛剛被破格提升的刑忪司司長李珂定審。消息一發出,滿朝文武精神大振,百姓們歡呼雀躍,民間一片歡騰。

  三月十五,在李九青、杜明南、李梁、蘇秀行等人的帶領下,滿朝文武再次上表,請求夏均帝遵循先帝遺詔,歸政于皇太子夏諸嬰。夏均帝從善如流,及時定下將於三月二十日,前往祖廟祭祖,即時將歸政皇儲,告慰列位先皇。

  三月二十日,皇天祖廟前,夏均帝當著列位先皇的牌位,摘下皇冠,連同玉璽虎符,一同放在了夏諸嬰的面前。然後帶著滿朝文武,一同跪拜在夏諸嬰的面前,高呼我王萬歲。

  寒風淩烈中,蟄伏了多年的皇太子眉眼淩厲,眼鋒轉眸間已是一代睿智明君的風範。

  大典上雍容莊嚴,文武百官們偶爾抬眸,看著這位全然陌生的皇太子,不得不為李九青那瞞天過海十七年的手段而感到震驚。想起那天在濃煙翻滾的大殿上,李九青指著正牌皇太子背脊上那因為皇家特殊秘藥而顯現而出的五爪黑龍,溫和的笑對淳於烈猙獰的嘶吼,就感到一陣戰慄的心寒。

  溫潤蟄伏二十年,細密的編織了這一張潑天巨網,一朝而動,便是雷霆怒海,無人能與爭鋒。這位安霽侯的手段,遠不是旁人能及。

  隨後,便是一連串的功過賞罰,有功的升官發財,有過的砍頭流放。天逐王域一派繁華錦繡,金碧輝煌之下的,卻是濃濃的死氣和獵獵的屍灰。

  李錚並未參加這場政變,甚至在政變當日,他還被李府的下人名為保護,實則軟禁在府內。小舟並不知道這其中出了什麼問題,是因為李錚和他父親政見不合,還是李恪的回京導致他的暫時失勢?不過這些,畢竟和她沒太大的關係。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