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軍火皇后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一處平淡無奇的山洞,三面都是嶙峋凹凸的石壁,正前方是一個洞。」被荒草掩蓋了一半,月光就是從這裡照進來。宋小舟隨意的靠在石壁上,前面燃了一堆火,正在烤兩串田雞,還有幾隻開膛破肚被洗涮的乾乾淨淨的田蛙放在一邊,沒有緒,還是生的。

  一切都很平常,只除了一點。

  他還活著。

  他竟然還活著!

  他清楚的記得昏迷前的最後一刻發生了什麼,就是眼前的這個少女,眼神冰冷手段狠辣,雙膝狠狠的砸在他的胸口,使他胸腹重傷,鮮血狂噴,緊隨其後,她又用匕首刺穿了他的琵琶骨,那種刺骨的疼,讓他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頭皮發麻。

  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似乎朦朧間聽到了她在喊什麼,只是現在回想,卻記不起來了。他低下頭,發現脖頸和胸口上的傷都被人粗糙的處理過了,墨綠色的草沫糊在傷口上,有些發麻,竟然已經察覺不到多少疼痛,也不知道是什麼草藥。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竟然沒有殺他。

  方子晏緊緊的皺起眉頭,目光犀利如刀,嗓子微微有些沙啞,沉聲說道:為什麼不殺我?」

  宋小舟聞言轉過頭來,目光幽幽的轉過他的臉頰,最後停留在他的胸口上。那裡有一串黃色的金鏈子,很粗很長很暴發戶,然而金鏈子下面,卻掛了一片很窮酸的鐵片子。

  兩天的時間,已經足夠她將前因後果全部考慮清楚,即便是不用開口,她也已經能夠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火光照在方子晏的臉上,越發顯得他傷後的臉龐慘白若紙,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可是一雙眼睛卻黑的好似暴風雨欲來的天空,劍眉斜飛,寫滿了不羈和孤傲的冷冽。然而儘管這樣,她仍舊可以看到一些幼年時的痕跡。

  這兩日,她已在心裡暗罵了幾百遍自己的愚蠢大意,當年第一次見到他時便覺得熟悉,可是卻直到今天才想通一切。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牽開了嘴角冷笑一聲。

  李貓兒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是和方子晏有著大仇的宋小舟。如此一來,前塵舊事,就什麼都不必再說了。

  最後翻了一翻火上的田雞,滾油落下,發出滋滋的聲響,香氣彌漫了整座山洞。她拍了拍手,將烤熟的田雞隨意的扔在一片大葉子上,站起身來彈了下衣服上的褶皺,轉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宋小舟停住腳步,轉過頭來,嘴角掛著一絲淺笑道:「怎麼?捨不得我?」

  方子晏面色青白,嘴角緊抿,一句話不說的冷冷的盯著她。

  小舟一聳肩,似乎頗覺無聊,正要離去,卻聽方子晏又低聲問道:「你為什麼不殺我?」

  「你活的不耐煩了?這麼想死。」

  方子晏不說話,只是很固執的繼續看著她,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冷冷的交鋒,像是兩隻對視的蒼鷹。

  「你有什麼企圄?」

  見小舟不說話,方子晏心底怒氣更甚,面色陰沉的冷冷說道:「你現在不殺我,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小舟的眉目中終於閃過一絲厭惡和不耐,冷然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真的很令人噁心。」

  方子晏面色一怒,眉心緊蹙,就聽小舟以及其冷淡不屑的聲音說道:「你除了托生在一戶好人家,還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地方?任性、跛扈、囂張、自以為是,偏偏又蠢的像只狗。總是在不適當的時候做不適當的事,如今天逐城風起雲湧,各方勢力你爭我伐,你卻為了一已私怨不顧大局的來殺我?而現在你命懸一線,手無搏雞之力,生死盡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我是你,就會小心的夾起尾巴做人,安靜的養傷,積橫一拼的力氣,不會試圄激怒我。你以為你現在說幾句硬氣的話就能證明你的骨氣你的氣節你的男子氣概了?其實不過是說明了你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罷了。」

  宋小舟冷哼一聲,面上閃過一絲不屑:「像你這種一無是處偏偏又覺得自已身份高貴,處處高人一等的蠢貨,我想殺你易如反掌,我若是動手,你早已死了一萬次了。方子晏,我今天最後一次警告你,這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我沒想到和你為敵,也不屑和你這種白癡作對,但是如果你再招惹我,我保證,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夜風清冷,拂過崖壁上盛開的白蓮花,蒼白的月光照在少女的臉上,像是飄渺的雪。四下裡悄無聲息,鳥黑的髮絲在凜冽的風中散開,如同一匹詭異卻又優美無比的綢緞。少女的身影並不如何高挑,可是在這樣的夜裡,她身姿挺拔的站在洞。」任月光將她的影子拖長,突然有著令人心驚的威懾。眼角的不羈和嘲諷毫不掩飾的潑灑而出,凝固成屬於她自己的驕傲和孤高。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驕傲,不是取決於外物的依仗,而是依賴於自身內心的絕對強大。所以她才能眼如冰雪,冷眼的看著這世間最至尊的權貴。

  「方子晏,你好自為之!」

  突然間,好似有一聲裂錦般的戈弦響起,她的目光一時間穿透了滄桑的時間,停駐在他的身上,最後看了一眼,終於淩然轉過身去。

  月光將她的影子拖的很長,越發顯得她的背影纖細一脈,可是方子晏突然覺得,這是他一生之中見過的最挺撥的脊樑。

  荒草搖曳,少女的身影一閃即逝,方子晏沉默了許久,終於眉心一簇,嘴角溢出一抹血跡,渾身無力,身體軟例下來。剛剛這一番動作,已然讓傷。崩裂,鮮血緩緩滲出,可是卻並不嚴重,似乎那些草藥有止血的功能。

  汗水滲透了他的衣衫,他的面色仍舊鐵青一片,目光深沉如刀子,垂著頭,狠狠的盯著自己的手指。

  自以為是、一無是處、跋扈、囂張、蠢貨……

  少女的聲音毫不留情的在耳畔繼續回蕩著,心底的怒火在激烈的翻滾著,嘴唇抿成一條線,卻什麼都吐不出口。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當著他的面這麼說。一直以來,不管他做出什麼決定,都有人在無條件的服從,耳邊也總是聚滿了各腫讚美和奉承。

  驚才豔絕、天縱奇才、聰明、強勢、機警……

  如今,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在別人眼裡是這樣的不堪。

  可是,他何嘗不知道這個時候興師動眾的來殺宋小舟是個不明智的選擇,先不說會否打草驚蛇,驚動淳於烈,就說會不會一舉激怒李錚,破壞他們兩人本就不和諧的脆弱關係,就是個嚴重的問題。可是不知為何,只要面對這個女人,他的理智就如同絕提的洪水。在見識到了她的手段之後,他更不能容忍一個比李錚手腕還要狠辣靈活的敵人漸漸歸順到瀚陽的陣營之中。

  只有趁著李九青在和淳於烈對抗,無暇他顧的時候除掉她。一旦淳于烈倒臺,李九青那只老狐狸思起前因後果,將這個人從隱藏中挖出來,那個時候,瀚陽派系就真的是如虎添翼了。

  他是大華夏氏的子孫,他不屬於任何派系,就算暫時和李九青站在一條戰線上,那也是各取所需。一旦三足鼎立的局面破裂,他定當成為瀚陽派系的頭號大敵。當年草莽出身的夏家都可掌控王廷神器,今日的一方諸侯又為何不可取殘弱王室而代之?

  這一點,他比什麼人都清楚,所以從始到終,他也從不相信任何人。或許,這就是他要殺宋小舟的主要原因。

  再或者,還有一些別的什麼。畢竟,他忌憚她,甚至恐懼她,他要除掉她,除掉一切能令他感到恐慎感到不安全的都東西。

  這,也無可厚非,因為這些年來,這就是他學會的最重要的生存之道。

  或許,就是如此。

  只可惜,他又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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