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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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哥哥在找你。」香兒淚眼汪汪地從她腰間抬起頭,「哥哥一直在找姐姐。」 找到了,又如何呢?青畫冷笑,與墨雲曄隔著短短的距離,一點一點地把視線從他身上挪開了,拉著香兒往前走。 「青畫……」他似乎只會講這兩字,同樣呢哺一般的口氣,同樣溫潤如水的眉眼。 青畫本不算理會,只是沒走幾步,就發現堵截的人已經在她耽擱的這短短時間裡,把這片蘆葦層層包圍起來了,她……走不了了。 「出爾反爾,司空的徒弟就這品性嗎?」甘苗的笑聲滑而膩,撥開層層的蘆葦透到了每個人的耳裡。 司空的徒弟,青畫突然發現,不管是青畫郡主還是青畫太子妃,沒有一個可以比得上這個身分更讓人關注,帝師司空的徒弟啊,她想笑,無奈身上有一點點澀疼,讓她的笑帶子幾分愴然,「誰規定司空的徒弟就活該被人當藥引了還不能反抗?」明明是死到臨頭,她反倒鎮定了起來,幾乎是懷著惡劣的心思嗤笑,「我就是不守信用、出爾反爾、陰險狡詐怎麼了?」讓她先放柳葉他們是一回事,她打算束手就擒是另外一回事,與其被這老妖婆做成了人偶,她還不如早些自行了斷。 「你好歹是名門之後……」甘苗的聲音帶了慍怒。 「名門之後就該風度翩翩自尋死路?」青畫眯眼笑了,一面笑一面打量著四周的空隙,一手抓著香兒一手攀了根樹枝,屏息後退。 「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甘苗的聲音高了幾分,「還想逃?」 甘苗的話音未落,忽然間蘆葦海裡吼聲滔天,所有的人偶在這一瞬間狂亂起來,每個人都像是被砍了一條腿的狗兒,尖聲叫著在原地打著圈兒,香兒被眼前這一切嚇壞了,呆呆愣了一會兒後也放聲尖叫著哭出聲。 青畫無能為力,只能抱著香兒咬牙忍著,逼自己靜下心等待渺茫的生還機會,可是那些人偶亂則亂,卻沒有一個人露出一絲空隙,她身上已經沒有任何能要命的東西了,區區一個柔弱的身軀,怎麼可能衝破那堵連人都不能算是的牆呢? 「甘苗!」陡然間,墨雲曄罕見的響亮聲音在人偶的喧嘩中響了起來。 青畫聽到甘苗很是詫異地「嗯」了一聲,沒過多久,尖叫的人偶們紛紛停下了聲響,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甘苗略略嘲諷的聲音從蘆葦後傳了出來,透著一絲絲的嫵媚,她說:「墨王爺莫不是想和我搶這小娃?」 「是。」墨雲曄淡道,深邃的目光飄過青畫的眉眼,卻閃了閃躲到了別處。 甘苗嬌笑,語氣絲絲入扣,「墨王爺,這孩子可是我做娃兒的好材料,這身段雖小,骨子裡卻是被藥草蠱蟲薰大的,去了腦袋、變得聽話了,她可以當我最好的一個娃兒呢。」 「你敢?」墨雲曄的話裡忽然帶了無盡的戾氣,他沒有多說任何字,只是沉下了臉色,如同三月晴好的天忽然起了霧,一片陰雲籠蓋四野,十裡昏暗風雨欲來一般,他這副樣子青畫見過的,許多年前,那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也曾經用這種口氣威脅幾個攔路的惡霸,那時候,他就是七竅玲瓏了。 「墨王爺,你忘了你我的約定嗎?」甘苗的話鋒一轉,尖銳起來,「十年磨一劍,墨王爺凡事還是斟酌著點,莫要一時衝動壞了大事。」 墨雲曄淡道:「那又如何?」 「墨王爺,這些年我們一直相安無事,再過幾年你就會鴻圖大展,這個節骨眼上,王爺真要和甘苗爭上這口氣?」 太陽終於落山了,荒蕪的山上一下子靜謐下來,蟲鳴鳥叫不知何時帶了淒厲,就如同甘苗所說的,在這節骨眼上,青畫也是不願意多出聲的,直到她聽到甘苗那句「你忘了你我的約定嗎?」原來,墨雲曄和甘苗早就相識;原來,他們兩個竟然是同盟!十年磨一劍,十年前墨雲曄不過十六、七歲,他居然從十年前就策劃了一個直到今天尚且無法達成的……陰謀? 不是滅寧府,甚至不是當上攝政王,他十年磨的究竟是什麼? 「姐姐,你在發抖。」香兒輕聲道。 青畫悄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的確,它們在發抖,但,不是害怕,如果不是香兒提醒,她自己根本無法覺察到這細微的顫抖,明明恐懼還不足以讓她失態,但是腿腳卻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地在一點點地被抽去力氣;疑惑間,她想起了剛剛見著的腳上的青色印記,頓時心裡涼了,她早該料到的,幾個人偶押著,甘苗怎麼可能會放心地待在屋內,她根本早就在她身上下了什麼東西,這東西是毒還是蠱,青畫尚且判斷不出來,但是肯定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墨雲曄聽見了香兒的話,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溫煦,稍稍靠近了幾步,微笑著道了聲:「別怕。」 青畫咬牙抬頭,對上墨雲曄溫潤的眼,「墨雲曄,你們到底有什麼約定?」需要……寧府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墨雲曄微微變了臉色,似乎是有幾分難堪,又有幾分執狂,他猶豫良久,終究是沒有開口,他的眉宇間有一抹倦色,藏在溫和的眉眼間,也許只有湊近了才會被察覺,他盯著青畫,輕輕抬了抬手想觸碰她,撞著她霎時防備的視線,他勾了個苦澀的笑,放棄了。 甘苗詭異的笑聲突然飄散了開來,她滑膩膩的嗓音傳入每個人的耳裡,包括青畫,她說:「墨王爺雄才大略,早就有一統之心,我和他的約定,自然是我助他大業,他助我當上四國國師,趕盡殺絕所有蠱門之士,尤其是你師父司空,這個告訴你也無妨。」 墨雲曄沉默著,沒有反駁。 甘苗又笑,「墨王爺,不過是個小丫頭,和你的鴻圖相比,孰輕孰重您可得思量仔細了,而且這次的事情,想來我徒兒也已經對你交代清楚,本就是不需要墨王爺你出面的事,王爺此番突然插手是為了什麼?」 「原來真是你。」青畫苦笑,她原本一直好奇,為什麼從嶺南開始,墨雲曄的船就巧合一樣的一直在她的船附近,前一次她和溫琴秘密上山暈倒在路旁,醒來第一個見到的也是他,他知道香兒躲在哪兒、知道她做的每一件事,所有的事情原本就不是巧合,她天真地想把殺難民、殺朝臣的事嫁禍到他頭上,沒想到這根本就是他設的局! 她恨,恨他夠狠、夠絕,更恨的是自己無用,家仇難報、私仇難報,重生至今她每每動手以為可以撼動他,結果每摧毀一層,卻發現那不過是個假像,真正的墨雲曄……遠比她想像中的厲害、狠絕;這種落差讓她想哭,無助地找不到途徑宣洩,她幾乎是懷了所有的恨盯著他的側影。 墨雲曄垂眸不語。 青畫已經堅持到了極限,柔軟的樹枝已經不能負擔她渾身的重量,到後來,她的雙腳也沒能撐住身體,她癱軟一樣地坐到了地上,腳雖然不能動,這感覺實在是太過熟悉……熟悉到讓她心慌意亂,這種虛浮的感覺,這種從腳開始的過程,除了刺痛不再,她幾乎就要認為那是三月芳菲了,力氣雖沒,神智卻沒有恍惚,倒地的一刹那,她抬頭去望甘苗,正巧對上的,是甘苗嘴角得逞似的笑。 「姐姐,你怎麼了?」香兒一急,眼淚又要出來。 青畫還在看甘苗,看她眼裡清清楚楚的玩樂,她面前撐起一抹笑,輕道:「沒事,跑的時候摔傷了腿腳,站不穩了。」話音未落,腦海裡卻一陣翻滾,暈眩襲來。 墨雲曄似乎是在猶豫,他死死盯著青畫的腿,臉色漸漸蒼白了起來,末了他幾步上前擋在了她面前,冷道:「她的命我要保,甘先生若強要,我也不怕違約。」 「你想過河拆橋?」甘苗冷道。 「拆不拆,全憑先生一念。」 「墨雲曄,你好大的膽!」 「先生不妨一試。」 氣氛凝滯起來,空氣中的殺意陡然加重,所有的活人都有幾分喘不過氣。 「好。」甘苗少頃似笑非笑,「我這次就賣你一個面子,暫且放過這丫頭,只是別怪我沒提醒你,英雄難過美人關是真,墨王爺聰明絕頂,怎麼不回頭看看那丫頭看你的眼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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