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九七


  「那便稱懷仁閣主。」墨軒輕輕叩打著桌面,冷笑道:「不過是個虛名,郡主大可當作是唱出戲,朝中想必也不會有人與朕計較,女子為臣,朕就是要一個荒唐!看看墨雲曄究竟現在敢不敢廢我這徒有虛名的皇帝。」

  「陛下……」

  「墨雲曄少了幾個左膀右臂,如今正是他手下調度最繁雜的時候,我們唯有這時候趁亂行事,才有必勝的把握,郡主肯答應朕的這個不情之請嗎?」

  「誰的主意?」青畫終究是松了口。

  墨軒斂眉笑,抬眼一瞥,「賢妃。」

  西南之行已經不可能再有變更,也沒有拖延的時間,青畫思量許久,終究是妥協答應了墨軒的請求,一來是因為這計劃雖然荒唐,但總歸是透著點說不出的微妙,二來朱墨好歹是她故土,百姓流離失所畢竟不是她能冷眼旁觀的;她只在閒庭宮逗留了一日,收拾些日常的物品,第二日就踏上了去西南的馬車,卻沒想到,遇上一個攔路的。

  青持,他攔道帶了三兩個隨從,如松柏一般靜靜地佇立在黎明的宮道上,直到馬車的聲響撕破寂靜,他才緩緩抬起頭盯著車上的人沉默不語。

  青畫掀開車簾下了馬車,猶豫著看著臉色有恙的青持,沉默半晌才道:「青持,我給你留了書信。」昨日匆忙,她來不及去告知他賑災的事,只要寫了封信託了采采,讓她有時間轉交給青持,沒想到他來得如此之快。

  「我要回青雲。」良久,青持澀然道。

  青畫詫異,「回去?」

  青持沉悶地埋首,言語中帶了一絲顫意,「父皇……病重。」

  青畫陡然吸了口氣,握緊了拳頭,老皇帝病重意味著什麼,她當然知道,宮闈之中所有的爭鬥都將提到最高點,該上天的、該入地的、該見血的,所有人都是提了性命賭這一場;青持是三皇子,他上有二哥,下有四、五、六皇子,無論哪個有心,成敗都是在這一舉,如果不利,那生死也在此一舉。

  「我……」青畫想開口,我要不要和你回去?可是……青持的臉色僵硬,不知在隱忍著些什麼,她心上有些澀,咬咬牙開了口:「青持,我和你一起……」

  「錦兒,我想知道你怎麼想。」

  「二皇子心術不正。」

  「好。」青持微笑起來,一點一點的笑意滿滿爬上他的眼角。

  青畫惶然,「青持……」

  「好。」

  他笑得出來,她卻笑不出來,天色尚早,風還有些涼,青畫知道自己起了一身的戰慄,他只說這一字,只賭命;青持的承諾重於泰山,青畫再瞭解不過,那樣一個青持啊……她低歎,闔了眼上前,輕輕抬起手環抱那微涼的身軀,青持一動不動。

  這不是第一個擁抱,卻是她第一次懷著疼惜去靠近那個悶聲不響的悶葫蘆。

  青畫聞見青草香,帶著一點兒露珠的潮意。他沒有喘氣,沒有呼吸,只留下心跳聲還依稀入她的耳,青畫想笑,奈何于情於理都不合,只好在他胸前低了頭悶聲道:「你遲早把自己憋死。」

  居然連換氣都沒有;良久,依舊沒有。

  「不會。」未了,是青持沉寂的聲音,他居然真的乖乖答了,有些笨拙。

  青畫哭笑不得,不得已鬆開了手,日出,朝陽跳躍著落到他的眼裡,一動不動;時候已經不早,青畫卻在原地犯起了踟畸,到最後卻是青持親自送她上了馬車,她甚至連一聲道別都沒有「不需要」,青持這樣講,而後起身上馬,飛奔而去。

  青畫坐在馬車上一路向西南,忽然了然他這番究竟是來做什麼,他不是來邀她一起回青雲,他甚至是來阻止她回青雲的!老皇帝病危,他這太子少小離家,為一個外人守陵一年,更把朝政擱在一邊,委實不是個好太子,所以並不得民心,他這些年毫無太子模樣,即便有老皇帝詔書,他也不一定真能登上那個萬人跪拜的座位,可是他身為太子,假如不能登上那位置,那等待他的……

  所以,他問她「你怎麼想」,而她答的是:「二皇子心術不正。」放棄榮華富貴不再回國,留得一生安穩,而她答的是,我要你登上九寶。

  他說好。

  青畫沒有讓自己哭出聲來,因為馬車外頭是柳葉,馬車後面還有溫琴和顧莘的馬車緊緊相隨,還有幾乎傾盡墨軒親信的數十侍衛,她不能。

  ***

  西南之行是賑災,越往西南越是荒涼,本來一片寶地成了一片荒蕪的沼澤,依稀還有良田房屋的殘骸留在原地,越發淒清,受災的百姓從西陵郡到南都,一路上三三兩兩衣著破爛:道上的千年古樹不知道被連根拔起了多少棵,歪歪斜斜躺倒在低窪的地方,半棵水中、半棵澤上。

  青畫能做的其實不多,十萬金從沿途未受災的地方買了許多的粗布衣衫和乾糧,馬車隊能運的東西並不能夠與墨雲曄麾下的賑災軍比,所以她自作主張將大部分用來買了藥材,大水過後,最恐怖的不是流離失所,而是瘟疫,她能做的只有竭盡所能地控制最初的傷寒發熱,最大程度地降低瘟疫範圍擴大的可能性。

  然而要杜絕,卻是不可能的,人人都知道,卻沒有一個人敢說,一說出來,亂的不僅僅是災民,還包括深入災區的所有人。

  過了西陵郡,青畫一行已經不能坐馬車,只能改坐船了,江南寶地已經成了一片沼澤,七分水三分地:這三分地是往常的山丘,山丘上頭還蝸居著死裡逃生的災民,水不算深,所以船也不能太大,青畫乘船在水上行路的第一二日,遇見了一個故人。

  那人白衣飄飄,手拿一支青笛,見了她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青畫郡主!」

  居然是尹歡,青畫勉強笑著,心裡清醒得很,尹歡一介史宮自然不會插手賑災的事,他會出現在這不可能是為公,而是為私,墨雲曄!他堂堂攝政王,難道會親自……這真是狹路相逢,冤家路窄。

  水上就兩艘船兒,想要裝作沒瞧見自然是不可能的,青畫淡淡掃了一眼同在船上的另外三人,除了柳葉,其餘兩個人都用一種看叛徒的目光防備地看著她,眼神之犀利,像是要把她的腦門看出一個洞來,也難怪,他們都知道尹歡mN墨雲曄的人,而他與她居然看起來相交甚熟,也不能怪溫琴和顧莘眼裡充滿了防備。

  只可惜,尹歡似乎沒能察覺對頭船上的詭異氣氛,他笑得越發燦爛,朝著青畫抱拳行禮,眼眸如皓月,他說:「郡主,許久不見,甚為掛念,可否船上一敘?」

  青畫沉默不語,只是尷尬地看了柳葉一眼,柳葉了然笑了笑,微微頷首。

  「郡主不肯賞臉嗎?」尹歡笑道。

  青畫回了一個笑,伸手道:「尹大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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