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
九五 |
|
秦瑤就趁著他妥協的短短時間撐著站起身,一步一步跟上他的腳步,她走得極慢,彆彆扭扭、歪歪斜斜,每一步都像是學步的小兒,這副樣子她曾經在寧錦身上見過,三月芳菲,或者說是七月流火發作的前兩個月裡的確會讓人喪失行走的能力,她只是不曾想到,有一天這毒會落到自己身上,而這些,全部拜青畫所賜! 終於,她跟上了他,上了回府的馬車,她才氣喘吁吁地拉住他一個衣角淚眼盈盈,「王爺……不是瑤兒不想跟你,只是瑤兒現在每邁一步都疼……這毒,好疼……」 墨雲曄眼裡閃過一絲異色,輕柔道:「你很疼?」 他的語氣透著一絲關切,秦瑤驚喜地抬起頭破涕為笑,沒多久又委屈地噘嘴。「好疼,不僅疼,而且骨子裡都冷透了,發作的時候,像是要死掉一樣,王爺,您一定要救瑤兒,瑤兒以後還要侍候您……」 墨雲曄的神情一怔,良久才輕聲問:「有……多疼?」 秦瑤撐起身子稍稍靠近了他幾寸,借著他今日難得溫存,壯著膽子依偎到他身邊,眼淚盈盈,「生不如死。」 墨雲曄忽而渾身僵硬,「生不如死……」墨雲曄乾澀地念了一遍,目光卻沒有落到秦瑤身上,而是……空洞一片。秦瑤忽然徹骨的涼,不是七月流火、不是三月芳菲,而是他……他問疼不疼,原來,竟不是問她,她知道他真正問的人是誰,所以渾身涼透,不寒而慄。 馬車回到攝政王府已經是黃昏,一路上,墨雲曄都沒有一絲聲響,一直到下了馬車、進了攝政王府,他還是沒有開口,唯一一次開口,是問秦易要了壇逐英散,讓她送到他房門外的紫藤亭石桌上。 六年來,墨雲曄的房間從來都是不讓人進的,能靠近的只有秦易一人,就連她秦瑤都不行,哪怕是秦易,也只能走近到紫藤花架,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也沒有人敢去探聽為什麼,西院之外,那是又一個禁區。 「王爺!」臨分別,秦瑤忍不住心裡的惶然,顫聲道:「王爺,那個青畫……她認得念卿,您還記得她初來王府的時候,強要那個仿製的念卿去嗎?王爺……那個不是巧合,除了縱火那日,我、我之前在西院見過她好幾次……一個人,她一個人出現在……那個人的院子裡……」 一個裝瘋賣傻的癡兒,假如認得「念卿」、強要「念卿」算是巧合的話,那鬼鬼祟祟出現在禁地就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意外。 墨雲曄驟然間握緊了拳頭,抿唇不語,黃昏起了點風,吹得院落之中樹葉沙沙作響,硬生生地透出幾分蕭瑟來。 「王爺……她是來報仇的,她知道念卿、知道三月芳菲……她知道是我對甯錦……」秦瑤恍恍惚惚,慌亂地捂住自己的嘴,深深吸氣後才繼續道:「王爺,請您先下手為強,不然、不然我們……」 「下去。」未了,他冷道。 他的眼色寒冷,秦瑤卻沒有錯過他眼底深處劃過的那一絲下易察覺的慌亂,那一絲慌亂就像是一個小火苗,把她心裡一直深深埋著的某些情緒給點燃了,一點燃,就是燎原的大火,她苦笑起來,「王爺,她不是寧錦,六年前你為了寧錦險些亂了全盤計劃,六年後你為了青畫又想做出什麼?王爺,瑤兒一直在你身邊,你為什麼從來都沒有看過我?」 「下去。」 「寧錦已經死了!」忍無可忍,秦瑤終於尖聲了出來。 墨雲曄身上的氣息驟然間變得像刀鋒,仿佛一靠近就會劃破人的皮膚。 「啪!」一抹紅暈在蒼白的臉上漸漸暈開來,秦瑤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捂住自己的的臉,她愣了片刻,尖聲叫,「秦易,你好大的膽!」 打人的是秦易,默許的卻是墨雲曄,他冷冷瞥了她一眼,並不理會那個目光怨毒的女人,沒有精力,或者沒有心力,他現在只想喝酒。 「王爺,你還掛念著那個險些毀了你一切的賤人,是不是?」秦瑤眼裡的怨毒更甚,他的眼裡從頭到尾都沒有過其他人,她早該知道的。 「住嘴!」秦易冷聲喝斥。 秦瑤卻在長久的靜默之後重重喘息,繼而大笑起來,「墨雲曄,我伴了你十年,我也忍了十年!這六年來,每年的五月十六,你去了哪兒?六年不碰晚膳,你為的什麼?我已經……六年不曾踏入你房間半步了,墨雲曄,你怎麼做得下手!」 五月十六,他都會去汕溪;攝政王府裡沒有晚膳,只因為攝政王不喜;紫玉束髮六年不曾離身,只因為「思歸」不在。 墨雲曄,堂堂一個攝政王,所有的習慣都只為一個人存在,哪怕那個人早就不在世上,哪怕那個人屍骨都已經冠上了別人的姓;一切的一切,即使她想裝作看不見都做不到,他做得太過明顯,明顯到她一開口,就會讓自己顏面無存,她還怎麼開口、怎麼去爭取?對她,他就像一個結了冰的湖面,永遠不可能有波瀾,她不甘心,死了都不甘心!與其一輩子戰戰兢兢,不如豁出去一搏。 只是,最厲害的兵刀不是刀劍,是不作為,墨雲曄沒有理會,他甚至沒有聽到一般,從秦易手裡提了酒,走進了他居住的別院,而她,只能頹然地癱軟在地上,不敢踏入。 「王爺,我還有利用價值,不是嗎?」末了,她苦笑。 院子裡花開無數,斜陽襯著花影搖曳,安靜而祥和,墨雲曄靜靜坐在亭中,緩緩倒了一杯酒,酒香漸漸飄散開來,一絲絲勾起氤氳;逐英散是種烈性的酒,滋味不知道比醉嫣然濃烈了多少,六年前他獨愛醉嫣然,六年後,醉嫣然換成了逐英散。 一壇酒見底,墨雲曄身上的戾氣才漸漸消散開來,風渡月影,送來陣陣花香,醉人心脾,這樣的夜總是讓人迷醉,但有些時候心裡藏多了事就會越見麻木,酒不醉、月不醉、花不醉,解脫不得,也清醒不得,這是誰給的,他記得,不想記也記得。 「叮。」一抹熒紫滑落,是「思歸」,它跌跌撞撞一路響去,掉入了花叢中。 絳紫的衣袖終究垂落,伴隨著輕不可聞的喘息聲,「生不如死」,秦瑤用這四個字概括了七月流火發作時的痛苦,那個人生不如死不能離攝政王府,所以選擇了死離,當年的他用她的命來賭江山,如今的他,卻連喚一聲「錦兒」的勇氣都沒有。 「我……相信。」他信。 第六章 院門外守備森嚴,秦易面無表情地守在門外,片刻後到達的探子猶豫著,望著沒有人敢涉足的院落,最終選了在秦易面前跪禮,「秦姑娘。」 「怎麼樣?」秦易抬眼。 「青畫郡主……」 秦易的臉色微微一滯,聽完探子的回報後咬咬牙進了院子,所車,墨雲嘩還在亭中,那是她能觸及的最深入的極限,他的臉色不好,神情也……不如常,她悄悄提了一口氣,輕輕跪在亭旁,「王爺。」墨雲曄沒有一絲反應。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