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八七


  「我能不去嗎?」青畫埋著頭自嘲。

  「能。」青持輕道:「只要你想。」

  青畫只能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抬起頭眯眼望著馬上的青持,告訴他:「我不想。」

  「我作陪呢?」似乎是衝動地,青持神情僵硬,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氣道:「錦兒,大仇要報,卻也……不一定要你親自動手。」

  他喊的是錦兒,青畫的心被這一聲陌生的稱呼激起了一絲絲的漣漪,不管是青持還是甯臣錦兒這聲稱呼出自他的口中都是陌生的,青畫想答他的話,卻不小心對上他盈亮的眼。

  他說:「錦兒,其實青雲……也有像花田村一樣漂亮無爭的地方。」

  青畫低眉靜靜聽著,呼吸輕輕淺淺,青持給了一個很美麗的夢,有花、有草、有溪流,日日春、年年朝,這世上也許有和花田村一樣漂亮無爭的地方,可是她也知道夢越真實,夢醒的時候只會更加的癮。

  「回宮吧。」她只能這麼告訴他。

  「好。」青持依舊是笑。

  朱墨的宮裡已然是翻了天,宮女太監們每一個都行色匆匆、面有異色,見著青畫和青持,他們也多半是惶惶然行禮,每一個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宮裡的守備比往常森嚴了好幾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備的人都眼生得很,像是從外頭被調進宮的。

  青畫帶著疑惑到了閒庭宮裡,卻不見書閑,閒庭宮裡只有幾個新進的宮女在打掃著院落,清冷得很,青畫拉住了其中一個問:「賢妃呢?」

  宮女低著頭顫顫巍巍答:「娘娘在陛下寢宮照顧陛下……」

  「照顧?」青畫詫異,「陛下他……」

  宮女像是一下子戳中了痛腳一般霎時臉色蒼白,忙不迭地跪了下來連連叩頭,「求郡主不要為難奴婢……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這世上的牆多,不透風的卻幾乎沒有,宮闈之中許多地方看似閉塞,小道消息卻是極多的,青畫還沒來得及打聽的時候,墨軒手下的親信太監已經急急忙忙到了閒庭宮,狠狠一眼瞪退了就快開口的宮女,對著青畫諂笑道:「郡主,陛下有請。」

  青畫心裡惴惴不安,默默跟著太監到了墨軒的寢宮。

  墨軒病重,這是青畫前所未料的,身為一國之君,他即便沒有實權,但是病重依舊是可以在朝野中激起極大的波瀾,寢宮裡裡外外圍著不少人,從御醫到太監、宮女,幾乎能站崗的地方都站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派如臨大敵的模樣。

  「郡主請。」太監俯身道:「奴才下便進入,還請郡主獨自進屋子。」

  青畫點點頭,抬步繞過重重守備進了寢宮,與宮外截然相反,墨軒的寢宮裡寂靜空曠得很,本來繁雜的雕花青瓷、梨花木飾畫屏等等都不見了,只留下最簡單的朱木桌椅,樸素得全然不像是個皇帝的寢宮,這樣的處置大約是怕有人借機放毒或者放其他不該放的東西,卻實實在在地失了帝王家的顏面,墨軒會做到如此,顯然是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青畫沒有走幾步,想容已經在門口等候,她穿著一身的素白,臉色也微微蒼白,只是那雙眼裡透著的睿智光芒依舊帶著往昔的昭儀影子,蒼白卻不脆弱,她見了青畫露出一抹笑,柔聲道:「畫兒妹妹,可把你盼來了。」

  內殿裡,墨軒並沒有躺在床上,而是沉默不語地坐在床邊,他身上的不是皇袍,而是最最簡單的一件寬鬆的袍子,見青畫進門也是微微一笑,他的臉色說不上精神抖擻,卻也沒有半分重病的模樣,書閑就坐在他身邊,是三個人裡面唯一一個不笑的,她是這房裡三個人中最為精神的一個,無論是臉色還是衣飾,她都是鮮亮無比,一雙眼眸明亮如鏡。

  「陛下有禮。」青畫輕道,目光投向的是書閑,這些日子她與書閑是聚少離多,每一次相見她都能很明顯地感受到她的變化,她的臉色越來越紅潤,看得出是越來越適應這朱墨的皇宮,對她的依賴也越來越少,這一次……她居然連一聲「畫兒」都沒有叫,這些變化,她不能說不替她高興,但是卻也會不安。

  墨軒勾起一抹笑,「火燒攝政王府是你自己的主意?」

  「是。」

  「為何?」

  青畫低眉道:「先破後立,破釜沉舟。」墨雲曄早就根基深埋,大權在握,撼動不了這一棵千年的古樹就只能放火燒枝條,雖然小火無害,卻好歹可以讓古樹重新動起來,只要動了,就還有機會去找著奸細慢慢斬除。

  她的聲音不大,在靜默的房裡卻帶了一點點的顫意,墨軒聞言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才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這一次,的確是破了。」

  「怎麼說?」

  墨軒稍稍踟躕似乎是在斟酌說辭,想容接了話,她抿嘴笑道:「畫兒,墨雲曄他……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兒,從他早期的黨羽到朝廷裡的對立黨羽,幾乎是卯足了勁兒,要徹底肅清我們安插到武官裡的幾個心腹,能死的都死了,僥倖躲過的也多半成了無關痛癢的文官,他以前都是放任自流的……而且,這幾日宮中屢屢有不太平的事情發生,前幾日陛下寢宮裡的隨身太監死了一大半,我和陛下都怕是前些日子朗月使臣的事情敗露,他打算親自……畫兒,你可能……已經把沉睡的獅子給吵醒了。」

  青畫靜靜聽著,已經有些理解墨軒裝病的理由,墨軒是何等的架勢,他是個沒有實權的皇帝,他自以為隱蔽的幾個親信都被連根拔除,除了裝病把墨雲曄的目光吸引過一些,他的確已經被動到了極點,所有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團線,她相信無論是墨雲曄還是墨軒都找不著線頭在哪兒,如果她能把最近的這些變故串起來……

  「驗兵典,是什麼時候?」良久,她道。

  驗兵典的確已經近在眼前了,「奪天舞」青畫並不熟練,祭祀台她也不曾見過,就連墨雲曄現在是什麼樣子她都不知道,在閒庭宮休息幾日,她已經開始漸漸感受到宮裡細微的變化,也許是生在宮闈中,每個人都有一種天生的敏銳,對時事變故雖然不能說瞭解,卻多多少少有所本能感觸,宮女、太監們時而竊竊私語,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濃濃的不安。

  山雨欲來風滿樓,青畫的不安書閑似乎不知曉,只是短短幾日的工夫,閒庭宮已經不再是往日的模樣,素樸青綠的後園擺滿了各色名花,往來進出的嬪妃許許多多,都是一臉笑意晏晏的,見著書閑嬌滴滴地喊一聲「賢妃姐姐」,珠寶首飾往來不絕,書閑似乎也頗為習慣,笑吟吟地與她們寒喧,對青畫卻鮮少有話;於此,青畫冷眼以待,書閑……也許並不一定再需要她這比她小了好幾歲的故友幫助。

  驗兵典的那一日,宮裡總算是恢復了少許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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