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九重鳳闕 | 上頁 下頁 |
一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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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正坐在後面運送糧食輜重的車駕上,跟隨行的醫官們走在一起。 「翻過眼前的這一座山,就是邊境了,那裡就是遼軍的第一道關卡駐地。」坐在蘇謐身邊的是一位鬍子花白的老人,他仰頭看向山脈說道。 這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就是這一次隨軍的醫官長,名喚莫欽,為人醫術高明,在墉州頗負盛名。上一次蘇謐病倒的時候,就是他負責醫治。 他也是隨軍醫師的隊伍裡面唯一知道蘇謐真實面目的人。 早在墉州為蘇謐治病的時候,他就對蘇謐的醫術大為震驚折服,而對這位慈和平淡如清風明月的老者,蘇謐也是極為尊敬。此時,兩人一路同行,時不時探討起醫術心得來,蘇謐雖然見識豐富,但是一身醫術都是來自書本和義父的教導,少有親自動手實踐的機會,莫欽幾十年的行醫經驗是她遠遠不及的。一路討教暢談下來,蘇謐受益頗豐,兩人也算是忘年之交了。 大軍繼續行進,聽了莫欽的話,蘇謐抬頭向上望去,綿延不絕的山道上,長長的隊伍變成了一隊螞蟻一樣的大小,看不到盡頭。 一路行來,道上不少開山的痕跡都是清新宛然,一看就知道是剛剛開鑿的,想來這一條道路,還是多虧了遼軍打通的,才有如今這樣的通暢便利,如果是以前,只怕更是難走。 「就要開戰了啊。」蘇謐輕歎一聲。 不經意之間,卻感覺到有冰冷的小東西鑽入了自己的脖頸中,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抬起頭,卻驚異地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下起雪來了。 算算日子,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真是晚啊,蘇謐仰頭看向天空,厚重的烏雲堆積在天邊,陰沉沉的,像是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戰爭,直壓得人心情也沉悶起來。 又是一年的冬天了。 *** 軍隊翻過最後一道山脈,天色已是黃昏,大軍就地駐紮了下來。立刻有隨行的傳令兵過來請蘇謐前去主帥營帳。 蘇謐跟隨在傳令兵的身後,穿過營地,向帥營走去。 倪廷宣擔心她身為女子,與那些不明真相的男子醫官居住在一起多有不便,所以紮營的時候,都是讓她前去他的營中歇息。 蘇謐本來是想拒絕,可是在後方輜重醫官的營地之中消息閉塞,對於前方的戰事反應遲緩,而且雖然身邊有莫欽照顧,但是行事之間,她一個女子確實多有不便,最終還是聽從了安排。 幸好她此時是易容成男子,模樣又尋常至極,而倪廷宣身為主帥,營帳中隨時備有軍醫服侍也說得通。不然,那些想像力豐富的將領們說不定要把自己誤會為孌童男寵之流了。 想到剛開始的時候看到的那些將領們奇異探究的眼神,蘇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掀起帳簾進了營內,卻見倪廷宣和竇峰等幾個將領正在對著地圖,不知道商量著什麼, 「……所以說只要能夠在這裡突擊出去,必然能夠以摧枯拉朽之勢將遼軍就地殲滅。」倪廷宣灑然一笑,神態之間自信而又張揚。夕陽最後的餘暉斜斜地從簾子縫隙灑進來,那淡淡的金光為他俊朗深刻的容顏鍍上一層閃爍的異彩。 蘇謐看向他,有些發愣,她從來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一面,戰場的確會改變一個男人,也許戰爭天生就會讓他們神采飛揚。 聽見聲響,抬頭見到是蘇謐進來,幾人對主帥身邊的這個隨侍醫官也都已經習以為常了,又毫不在意地低下頭去繼續討論戰事。 倪廷宣向她含笑點頭。 蘇謐微一示意,就逕自進了內帳。 聽見外面傳來幾人的議論聲,斷斷續續地聽見「……圍剿……突圍……如果在這裡遇見埋伏……趁著……」之類的言詞。 蘇謐的困意漫上來,雖然軍醫都是享有坐在輜重車上的特權,不必步行趕路,可是每天從清晨到黃昏的全天奔波對她的體力也是一個大考驗,連接打了幾個哈欠,不知不覺就趴倒在書案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蘇謐濛濛地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到了床榻上,她坐起身來,身上搭著的物件滑落下去。蘇謐低頭一看,是一床軟毯子。 他什麼時候進來過了?自己竟然睡得這麼沉! 蘇謐掀開毯子,自己睡了多久了。 外面已經悄然無聲,看來眾將已經商議完畢,各自散去了。 蘇謐掀開內帳簾子,走了出去,卻見到倪廷宣一個人正在持著燭火,看著面前的地圖出神。 聽見簾子發出的響動,他抬起頭來,溫暖的燭火之下,深刻的五官線條變得柔和起來,眼前的身形讓蘇謐無端地感到一種暖意漫上心頭,就好像剛剛覆在身上的那張薄薄的毯子,柔軟而溫馨。 他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溫和地問道:「怎麼醒過來了,是剛才我們吵著你了吧?」 「沒有。」蘇謐搖了搖頭,她走上前去,從近處細看,因為緊急的行軍和徹夜不休的討論謀劃,他的眼中已有了淡淡的倦意,臉色也憔悴了不少。 湊近燭火,蘇謐看向懸掛著的地圖,「如今到了哪裡了?後面可有消息傳來?」 「沒有。」倪廷宣搖了搖頭,一邊將燭火舉高,方便蘇謐的查看。 「如今我們進入的地界,在遼人的國內也屬於偏遠地區。好在剛剛探馬回報,遼軍目前的守備空虛了不少,看來是抽調了太多的兵力去前線了。」倪廷宣指點著地圖,向蘇謐解說道。 蘇謐看著眼前的地圖,上面無數的高山河流、平原城市都變成了一個個抽象的文字符號。幾隻大紅色的箭頭標注起眼下幾方勢力行進的方向。 這大紅的顏色可真是貼切啊,蘇謐輕歎,這些隊伍的每一步前進或者後退,都是要用無數的鮮血來鋪就,圍繞著這些看似虛無的符號,有多少生命消逝在不知不覺之間呢? 她的視線投向地圖左上方的地界。 倪廷宣看到了她的視線,眼神也跟隨著投向那一方,臉上不自覺地現出恍惚懷念的神情,半晌,苦笑了一下,解釋道:「這是原本駐紮在居禹關內的兵馬,如今已經退到了萊州一帶。」 蘇謐看著地圖,萊州是大齊極為富饒的地區之一,而且最重要的,它是齊國興起的根本,九十七年前,齊國的初代帝王就是在那裡建國稱帝的,雖然後來開疆拓土,建功立業,早就不再以那裡為根本了,但是萊州終究還是大齊名義上的根本之地。如今葛澄明和慕輕涵退到了那裡,這一舉動意義重大,想必也是葛先生出的主意吧。 只是,他會怎麼想呢?蘇謐轉過頭,倪廷宣的身子微微側過去,使得蘇謐無法看清楚他的神色,僅僅從語調之中聽出一種隱藏在平靜之下的酸楚和苦澀。原本知心相交的兩個人,如今卻開始為了各自所屬的勢力,算計推測著對方。兩人之間的一舉一動,無不關係著整個天下的局勢。 當年兩人還在天香園之中玩笑開懷的時候,誰能夠想得到,短短的數年之後,兩個年輕的侍衛都成了手握重兵,決定著天下走向的關鍵人物呢。 蘇謐的視線又轉向下方,那裡,兩隻紅色的箭頭已經對接了。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兩方都不再顧忌。 名將交手,行動自然雷厲風行。 在倪廷宣他們行軍之前,遼軍就已經離開京城南下,與北上的倪源在中部的宿州一帶交上手了。 三次交鋒,不過是相互試探,兩方互有勝負,遼軍鐵騎精銳難當,耶律信當世猛將,無人能敵。齊軍也是百戰之師,倪源謀略過人,步步謹慎。 兵是精兵,將為良將,戰事難以預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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