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九重鳳闕 | 上頁 下頁 |
一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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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簾微動,蘇謐轉過視線,是倪廷宣回來了,身後緊跟著服侍她的侍女采茹,手中捧著景泰藍的託盤,蘭花細瓷的碗裡面散發著騰騰的熱氣和香氣。 采茹細心地服侍著蘇謐將那一碗細粥喝下。 暖洋洋的食物流入身體,疲倦也好像被這溫暖的香氣所驅逐了。蘇謐覺得體力恢復了少許。 揮退了侍女,她斜倚在床上,抬頭看著站在床邊的倪廷宣,輕聲問道:「這幾天在忙碌什麼?出征的事務準備得如何了呢?」她的視線轉向窗子旁邊的書案,那上面堆積著雜亂的公文。 什麼時候他把辦公的地方挪到這裡來了? 倪廷宣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尷尬地笑了笑,道:「正在籌備著糧草,估計下個月就要出兵了。」 「嗯。」蘇謐點了點頭。 冬天已經到了,北部酷寒難耐,此時出兵北遼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只是形勢危急,不得不為之。這一戰必定是難以置信的艱辛。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那一輪銀鉤正懸於天際,無論從世間的哪一個角落,所見到的這輪彎月都是這般的孤寂。想必從北遼廣闊的草原之上,所見的那一輪月色會更加清冷難耐吧。 「下個月……我也要一起去。」蘇謐轉過視線,矚目于倪廷宣,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說道。 「啊。」正要去收拾那些文書的倪廷宣表情瞬間呆滯,不敢置信地回過身來,失聲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也要跟你去,去北遼。」蘇謐依然不動聲色地說道,語氣平淡而堅決。 「可是你一個女子……」看到蘇謐的神色不像是開玩笑,倪廷宣忍不住說道。 「難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一個普通女子?」蘇謐打斷他的話,毫不示弱地逼視著他問道。久病之後的目光依然帶著十足的淩厲。 對上那清冽透徹、直入人心的目光,倪廷宣怔了怔,隨即忍不住有幾分局促地低下頭去。他明白了蘇謐話裡的意思。自從在京城外圍山地的村莊裡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她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宮妃。那些簡單的宮妃們如今不是已經死了,就是在大齊的後宮裡受苦呢。 他暗中派人調查過她,知道她與京城一些隱秘勢力之間存在著說不清楚的聯繫。 「你知道了多少,對於我,」蘇謐有幾分好笑地看著他局促緊張的姿態,問道。 倪廷宣臉色一紅,像是偷窺別人的隱私被當場逮住一樣尷尬,無意識地將手中的文書拿起又放下。 兩人第一次直視這個敏感的話題。 「……知道的不多,那個入宮為你作畫的葛鴻就是舊衛時候的名士葛澄明,如今是在南陳誠親王的麾下。」倪廷宣猶豫了片刻,終於實話實說道。 蘇謐暗暗心驚,倪廷宣的這一句話顯然是告訴她,他已經知道東來樓的存在和自己與南陳舊衛勢力之間的聯繫了。 對於墉州的情報系統,她從來不敢小覷。但是也料不到,他們知道的這樣詳細直接,只怕葛先生手中也有倪源安插的內線。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幾乎將所有的秘密都涉及了,甚至連最隱秘的一點,都已經接觸到了冰山一角。 好在自己的真實身份蘇謐是有絕對的自信的。 「家父是蘇未名。」蘇謐輕歎一聲,坦然地說道。 倪廷宣眸光一閃,同樣簡單的一句話讓他在瞬間就已經把握住蘇謐幾乎全部的秘密。 對於齊瀧寵妃是一個衛國山野醫師的女兒的身份,是大齊權貴豪門人盡皆知的事情,只是沒有人料到,這位山野醫師竟然就是歸隱山林的璿璣神醫。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葛澄明是舊衛時候的名士,與歸隱衛地山林的璿璣神醫相交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璿璣神醫已經逝世多年,只餘下蘇謐孤單一人身在衛宮,在衛國破城的時候被順理成章地沒入了大齊的宮廷,之後機緣巧合之下,再與葛澄明等人恢復了聯絡…… 倪廷宣心裡反而輕鬆起來,對於蘇謐的秘密,一直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個重負,讓他惶然失措,看不清那份模糊的距離。兩人這樣坦誠地面對,讓他有一種釋然的輕鬆。 「我知道了。」他坦率地點頭笑道。 「所以說,我可不是什麼賢良貞淑、安分守己的妃嬪啊。」蘇謐側過頭,帶著惡作劇一樣的心態問道,「可是對著對大齊居心叵測的歹人,不覺得很意外?」 倪廷宣忍不住一笑,微帶苦澀地說道:「在這方面,我有什麼資格說你呢。」居心叵測,還有誰能夠比得上自己的父親。潛心經營二十年,一朝發難,天下為之傾覆。 也許在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地感覺到她的與眾不同, 那時候的她,素衣翩翩,迎風佇立在岸邊,眉淡如煙,眸澈如水,明明兩人離得極近,卻仿佛隔霧之花,朦朧縹緲,讓他忍不住沉醉其中。 她不是一個單純的後宮妃嬪,不是那姹紫嫣紅、金碧輝煌的諸多繁花之中的一枝。她的眼眸之中有著廣闊的世界,是深遠的宮牆都無法阻擋的。當她凝視著遠方的時候,似乎沒有什麼能夠折斷她的羽翼,束縛她的自由。 倪廷宣癡癡地看著她,蘇謐被他專注溫潤的眼神凝視,心裡微微有些窘迫,想到自己剛剛對他說出的謊言,蘇謐心底裡又無端的生出一種焦躁。 雖然嚴格來說,她並沒有說謊,葛先生與她的義父也是相交莫逆的好友,她只是保留了一部分事實,保留了自己身上血統的秘密。 可是就是這樣單純的保留,讓她在這灼灼的視線之下,也感覺到一種難以忍受的心虛。 她抬起頭,打斷了他的思緒,說道:「這樣,我總是有資格隨軍出征了吧,想必軍中也是需要醫師的。」 「可是你終究不會武功,戰場之中局勢危機,瞬息萬變,你一個……」倪廷宣依然搖頭否定道。 「沒有可是,反正我就是要跟著去了!」蘇謐揚聲打斷了他的話,口氣斬釘截鐵得近乎任性,帶著賭氣一樣的神情看著他。 面對這樣的蘇謐,倪廷宣苦笑一下,臉上現出無可奈何的神情。 那種近乎寵溺一樣的神色讓蘇謐怔了怔,臉色微紅。 §第八重 金戈鐵馬亂世浮光 第七章 霧失樓臺 從墉州入遼國境內,需要翻越崇山峻嶺,長途跋涉。 蘇謐此時正坐在一輛車上,一身白色文士衫,完全是一副謀臣醫官的文人裝束,任何人看上去,都只會見到一個眉目普通、五官淡然的年輕男子,只是頜下貼了一小塊膏藥,好像是受了點輕傷。 她這一次堅持要隨軍出征,倪廷宣最終沒有拗過她。 清醒過來之後,蘇謐的病情好得快得出奇,她為自己開出的調理方子,墉州的名醫參詳了數遍都找不出絲毫破綻,連聲佩服。 倪廷宣也不得不承認蘇謐的醫術高卓,也正是有了這樣的理由,蘇謐才多了一分說服他讓她跟隨出征的理由。 她不能忍受自己就那樣被閑閑地留在墉州,每天只能夠百無聊賴地望著天空,僅僅從時不時傳來的情報中瞭解天下的局勢和戰況。那種除了等待之外什麼也不能幹的無力感會讓她抓狂。她所有重要的人,如今都在這個戰局上,都是身在局中的棋子,隨時會因為局勢的變化而起伏沉落,她自然也不能例外。 而且,如果有機會,她期望能夠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哪怕那份力量是如此的微薄,她期望能夠儘快地結束這場戰爭,讓遼人儘快地退兵,就算戰爭能夠提早結束一天,僅僅是一天,也會有無數的百姓因此而得救。 不過此番勞師遠征,奔波潛行千里,當然不能夠有一個女子隨軍而行。於是蘇謐就暫且改作了男裝打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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