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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呃?」齊瀧有一瞬間的驚詫,他剛才什麼時候說出過蘇謐的封號了?「什麼?」他出聲問道。

  蘇謐卻含笑看著他,靜默不語。齊瀧的腦子飛快地轉動回憶,隨即想到:「碧波芙蓉,清蓮出水。你是說蓮字。」

  蘇謐莞爾一笑,莊重地斂襟躬身一禮,道:「臣妾謝皇上賜號。」

  「可是……」齊瀧神色有些古怪起來,「你難道不忌諱?這個字……」顯然是想到雲妃的往事了。

  當年齊瀧因為雲妃美貌清麗如池上蓮花而特意為她賜號為蓮,可惜卻反而引來後宮的一番議論,認為「蓮者,廉也」。正是諷刺雲妃的出身微薄。這樣充滿鄙薄意味的非議,不僅觸犯了雲妃敏感的驕傲,而自己一番的心意被這樣的扭曲,也折損到了齊瀧帝王的尊嚴,他下令徹查嚴懲了製造傳播謠言的宮人,本以為此事就此平息了,可是雲妃卻又苦苦地哀求撒嬌,讓齊瀧下詔為她改了封號為雲字。

  也許正是內心的深處格外的在意自己出身的卑微,才讓那個女子分外地不能夠容忍這樣鄙視的非議吧,現在想起當年的事情,蘇謐忽然想到,如果是在入宮幾年之後,雲妃是不是還會那樣莽撞地提出修改封號呢?

  「這個字……」齊瀧遲疑地說道,蘇謐只怕是入宮較晚,不知道雲妃的往事,如今她竟然又要用這個字,想到蘇謐的出身,豈不是比雲妃更加不堪,難道她就不怕宮裡頭議論鄙薄。

  「臣妾堅持這個名號,」蘇謐嬌嫩的臉上微微泛起一種紅暈,「是因為臣妾與皇上的緣分不就是因為一幅蓮花圖引來的嗎?」

  齊瀧也禁不住想起自己遇見蘇謐的第一個晚上,神思悠揚,燭火佳人,幽明難掩,頓時忍不住讚美道:「那一晚的謐兒可真是清水芙蓉,瑤池仙品啊。」轉而又歎道,「謐兒無論人才性情都是花中君子一般的人物,可惜上天造字偏偏不遂人願。」

  思索片刻,忽然靈光一現道:「依朕之間,乾脆就用瑤字好了。」可惜沒等蘇謐說話就搖了搖頭,又想到瑤字也不妥,「瑤者,妖冶者也。」豈不是更加引人非議。荷字太過於直白俗氣,哪裡配得上蘇謐的氣質。當下左思右想,倒是有幾分發愁起來。

  蘇謐捂著嘴輕笑道:「依臣妾陋見,蓮字就是最好的。無論是何字,都是皇上愛寵蘇謐的心意,這份心意比什麼都珍貴,謐兒自然能夠感覺到,既然如此,哪一個字不是好的呢?」

  見到齊瀧有幾分動搖,蘇謐又道:「臣妾知道皇上愛惜臣妾的心意,對於那個謠言,哪裡有什麼好忌諱的,這是皇上所賜的尊號,臣妾歡喜還來不及呢,至於所謂的出身貴賤之論,不過是閒人碎語,做不得真,而且,臣妾原本出身就是微薄,全憑皇上的恩寵才得以有今天的富貴,既然說的是實話,又為什麼要忌諱呢?實話實說而已嘛。」蘇謐氣度平和地笑道。

  「實話實說而已,說得好,謐兒心胸果然不是尋常女子所能夠比及的。」齊瀧開朗地一笑道,「那就是這個名號吧。」想到雲妃往日的舉動,齊瀧此時已經不覺得絲毫的可愛嬌柔,只剩下欲蓋彌彰,欲擒故縱的俗氣厭惡而已。

  蘇謐這才放下心了,既然名號一定要有了,她自然希望是一個給自己帶來麻煩最小的。只希望這個別有意味的名號可以讓後宮裡的那些無聊的女人多一些諷刺聯想議論,少一些讓她憂心分神的舉動。反正非議是傷不了人的。

  對於蘇謐的封號,果然又讓後宮多了一個議論的話題,尤其是聯想到雲妃那件請辭封號的舉動,讓宮裡作出什麼樣的猜測的人都有,有人說,皇上明明知道這蓮字的諷刺意味卻依然賜給這位新寵,看來確實是嫌棄她出身的卑微,讓整個後宮都知道尊卑有別,甚至恐怕就是蘇謐即將失寵的前兆了。也有人說,這恐怕是皇上故意為之,希望借此提醒這位蓮嬪不要像那位雲妃一樣恃寵生驕。做出敗壞宮中禮法風紀的事情來……

  無論是嘲諷也罷,嫉妒也罷,羡慕也罷,雖然各種議論在各式各樣的心態之下紛紛出籠,但是對蘇謐卻全然沒有一絲的影響。在隆徽四年的初春,蘇謐的寵愛依然沒有絲毫動搖的跡象,儼然是當年初得寵的雲妃一樣的氣勢了。

  這讓滿心期待著看到這位卑微的妃子失寵的一幕的妃嬪們大失所望,但是這些因為一個封號帶起的細微風波很快就自然而然地平息了下去,整個後宮,都因為一場更加重要的事務忙碌起來。

  新的一年的選秀到了。

  §第三重 日月輪回玉潔冰清 第六章 此情難訴

  後宮的妃嬪,進宮無非是通過選秀和采選這兩種方式,還有一種比較特別,就是被滅掉的國家挑選出來作為貢品的女子。或者是屬國以及地方官員為了討好而獻上的女子,這些被進獻進來的女子無疑是後宮裡面最為卑賤的一群,完全就是玩物一樣的性質。不像是采選和禮選,都是名正言順地入宮侍奉。

  其中的采選,主要是從民間選擇容貌美麗、素質上乘的良家女子入宮。采選一般每年一次,秋季舉行,主要是為了充陳當年被放出宮去的宮女所遺留下來的空缺工作。所以多半都是充當宮女,只有少數容貌資質特別優異的才可能封為妃嬪,上一次的雲妃就是采選入宮的。

  而正式的選秀是三年一次,又叫做禮選,針對的目標都是名門望族或者士宦人家,年滿十三歲到十七歲之間的女子,選擇其中品貌端正,資質優異的。這些女子入宮之後,多半是封為妃嬪,也有一些是充做女官,掌管司儀或者服侍太后以及高位的妃嬪。

  正所謂「采選無豪門,禮選無庶族」。民間士庶之別涇渭分明,宮裡頭妃嬪之間,出身世家還是寒門,對於前途位分的影響也很大。

  今次是齊瀧登基繼位之後的第二次正式大規模的禮選,所以宮裡頭都格外的重視,早在過年之前,就開始擬定計劃,置備名冊了,如今年關剛過,內務府以及各宮各局都忙碌起來。

  尚儀局需要準備秀女入宮的禮儀工作,參拜皇上和太后的禮節,以及面見各宮主位的儀式。一旦秀女被選中,就要留居宮中,被教授一個月的禮儀規矩,需要尚儀局專門派教習嬤嬤前去指導教誨,而且以後這些秀女之中如果有人違背了宮制祖訓,當初承擔教習的人也要跟著被連罪。

  尚服局正在趕制秀女的服飾,上一次的選秀是在隆徽元年的時候,齊瀧剛剛繼位,正值先帝駕崩,國喪其間,所以連秀女的衣著打扮都簡化了不少,今年算是齊瀧繼位之後最正統的一次選秀了,衣服自然又要考慮隆重華美,又要符合禮儀規矩。忙壞了尚服局的不少典衣、典飾女官。

  此外秀女們居住的地方也需要打掃,準備迎接新貴人。膳食也需要細細地考校,應該按照怎樣的份例準備。

  ……

  整個宮裡都熱鬧起來,尤其是掌管六宮事宜的皇后和倪貴妃,兩人那裡更是人來人往,好不忙碌。

  如果說整個大齊的後宮還有哪裡是一如既往的安靜祥和,那麼就只有太后和諸位太妃居住的慈甯宮了。

  此時,慈甯宮之中。

  「就是這麼個道理,如今娘親也說得明白了。凝秋,你覺得如何?」定國夫人忐忑不安地問道。

  皇后坐在下首,低垂著頭,不言不語。

  定國夫人心裡一陣為難,她轉頭看向坐在上首的太后。

  接到定國夫人求援一樣的目光,太后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轉向皇后,黯然道:「凝秋,我知道,你心裡是不願意的,只是,如今情勢所迫,我們王家面上是看著光鮮照人,實際上,唉,若是你的肚子能爭口氣還好,可是……」

  聽到太后的話,皇后身子微微一顫,沉默了片刻,終於抬起頭來,說道:「既然是母后和家裡的意思,凝秋自然不會反對。」

  聽到她說出這句話,定國夫人頓時松了一口氣,連連拍著胸口道:「凝秋,你也不要責怪我們做爹娘的狠心害你,反正如今皇上的心思也不在你身上,與其把寵愛給了別人,終究不如自己人用起來方便。」

  「那個蘇嬪,終究是個衛女,現在你爹他聽見衛字就要忍不住發脾氣。」定國夫人猶自滔滔不絕道,「衛人都是不可信的,想那顧清亭何其的狡詐奸險就可知……」

  皇后神色之間忍不住閃過一絲厭惡,想要說什麼,卻又想了想,面對自己的親生母親,終究沒有說出口。

  太后卻沒有了那樣的顧忌,猛地放下手中的茶盅,「哐啷」一聲脆響打斷了定國夫人的話,定國夫人被唬了一跳,差點坐不穩跌下椅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太后的責備已經劈頭蓋臉地打下來了:「他還有臉面發脾氣?!自己敗在了別人的手下就要知道接受教訓,只會牽連動怒算是什麼性子,我們王家什麼時候教出這樣的人來了?你回去告訴他,如果不知道改一改那妄自尊大的毛病,只怕以後還有苦頭吃,上次是一個顧清亭,誰知道南陳北遼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顧清亭?他自己不爭氣。被一個小小的衛國打得丟盔卸甲,狼狽逃竄,如今要讓自己的孩子過來承受這般的後果。反倒還振振有詞起來。你只管把這些話說與他聽,如果不服氣,叫他來與我理論理論!」

  聽到太后的口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冷淡,定國夫人嚇得直打哆嗦,頓時沒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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