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寒煙翠 | 上頁 下頁
六四


  你的身體逐漸康健,便去看紫宛練舞,看了三天。

  三天后,你對她道:「這樣子轉過身來時,你真美。」

  她想了想,撫著臉笑:「謝謝。」

  你緊追著笑問:「噯,好像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多美似的!」

  她點頭:「我知道我會把這支舞跳得很美。至於我,我當然也會美啊。」

  不錯。「知道舞很美」和「知道我很美」,是不一樣的。你知道你一向來錯在什麼地方了。

  你終於再一次起舞。起舞時,不去想那個「自己」,不去想取悅誰。只有舞。舞高於你。舞就是你。你想起那縷青煙,那一場纏綿。

  蝶舞。

  紫宛拍手:「你找到感覺了!」

  你笑,深深向紫宛拜謝,去找媽媽,不問她那盤香到底真的有什麼特殊的藥性、還是虛張聲勢唬你的,只是統共向她拜了一拜,並道:「請教我劍舞。」

  「四羽之舞還沒學全,就想劍舞?」媽媽嘲笑。

  「是。」你平靜道,「孩兒的時間不多了,請媽媽成全。」

  媽媽略一沉默:「你覺得自己多久能習成劍舞?」

  你道:「一個月。」

  媽媽笑了,目光將你一掃:「好。」

  她與你入練功房,整整一天。饒你的舞蹈基礎非常扎實、素質又好,到結束時還是累得快散了架,回房後,泡在澡桶裡就呼呼睡著,是宣悅把你抱上床,你夢裡咕噥了一聲,並沒有醒過來。媽媽這一整天不斷吆喝著教導你,也累得滿身是汗,但精神還是非常愉快的,擦了汗,叫人燙兩壺美酒送到自己房中,又把夏光中叫了來。

  他踏進房門時,見到燭影搖紅、天香氤氳,媽媽著身柔軟的薔薇色袍子,持杯對著他笑。

  「今兒挺開心的。」她說,「一個死路上的孩子活轉過來了。我叫她悟的東西,她也悟到了。哎呀多好。從今後又是一場好戲。」倒酒,酒映著燭光,灩灩醉人。「這時候我特別的捨不得你。你跟我在一起多少日子了呢?真!我怎麼離得了你。」將杯子湊到他唇邊:「來。幹完了這盞兒。」人幾乎坐在他膝蓋上,領口是松的,見著一角雪樣的胸脯。

  夏光中「吱溜」把這一杯酒吸幹。美酒還是美色?頭暈起來。媽媽將他的頭抱在胸前,下巴貼著他,柔聲道:「我真捨不得。可他們說,要帶你走。」

  夏光中渾身一抖。

  媽媽依然柔聲道:「怎麼辦呢?你也知道,你太不檢點,抽上這個,風頭上招人眼目,他們要查,我一時也沒得藉口護你住。」夏光中臉色大變:「可、可是你也知道,這個你……」「我當然知道。」媽媽撫著他的臉,「所以你放心。你進去,只要撐住,只認你自己吸的罪名。我必定快快設法把你救出來。但若我出事,我們就都完了。」

  「這個我省得。」夏光中苦著臉,「可咱們不是有了靠山了嗎,怎麼還……」

  「誰說不是呢。」媽媽歎口氣,「你也知道,他們爭來鬥去的,你又有點不把穩,我平常勸你的,你當耳旁風,如今苦在你身上,怪誰來?只有豁著銀子使出去,叫你在裡頭好歹熬過幾天。總要救你的。只是今後,你也注意著些兒!」

  夏光中啄米樣點頭,媽媽解開一個扣子,將身體斜向他。夏光中但覺媚香襲人,心猿意馬,理他今後如何,且要**一度。

  他手正探向膩雪溫雲,外頭「啪啪啪」腳響、「哐哐哐」門響,差官如狼似虎搶進門:「史媽媽,對不住,俺們要帶人走了!」因受過銀子,態度還算客氣,但架勢是堅決得很:寬限不得了。

  夏光中雙腿「哆羅羅」篩起糠。媽媽攬著他的肩,道:「去吧!有我在,就有你的命在。」親自送他出去。

  他這一去,熬了半夜的杖刑,昧旦 時忽然吐血而亡。死前,他瞪著眼睛,說了兩個字,好像是「救,救。」但也有人說發音像是「酒,酒。」

  伯巍後來跟你說:「真晦氣,我們捉了個煙鬼。據說他後頭有大魚,可是問了沒兩個時辰,忽然心脈爆裂吐血死了。後來查他身世,也沒查出什麼來……你認識他的。說是『花深似海』的總管,交往很雜,首尾是不太乾淨的,但查來查去,畢竟沒幹過什麼大逆的事,哪來的大魚。」

  當然,他是看不出來的。他哪裡看得出來?你在心裡暗暗記下一筆疑問,也不說破,依然是練舞。到了月末時,如約獻舞。

  在媽媽之前,你先跳給伯巍看了一次。舞完後,他怔怔坐在那裡,沒有說話。你喘勻了氣,問他:「怎麼了嘛?」他才緩過神來,訥訥道:「真美。」臉頰紅起來,不敢正眼看你。

  你想,那個時候,你在他眼中終於是個女人。

  奇怪,當你完全放棄謅媚的心意,只是盡情去表達一種瀟灑姿態時,你在別人眼中反而成了真正的女人。

  你在媽媽面前再一次舞完,媽媽片刻無話。你耐心的候著,好容易才聽她緩緩開口道:「青澀。但,我必須承認,你可以掌握它。這確實超出了我的預計。不過,賭約還有下半部分,對不對?你說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優秀,同時又絕不可能作個妓女。這一點,要怎麼證明呢?」

  你匍匐在地:「媽媽,我忽然想家了。」

  「嗯?」

  「雖然記不太清,但是童年時那個家,還有生身的父母親,病癒的時候,我忽然好像見到了他們。請媽媽允許我辦一堂佛事,為他們祈福三日。三日後,我再完成全部賭約。」

  媽媽狐疑的斜著你,考慮片刻,答應了。一群尼姑便被請來做法事。這群師徒中有老有少,還有未成年的小師太,一塊兒唱經作法,煞是好看。按照慣例,一戶人家作法事,簡直就像請戲班子唱戲似的,那是鄰舍鄉親們的娛樂活動。所以,探頭探腦來看熱鬧的人,也就不少,院裡還有許多姑娘跑來湊趣。

  法事做到第二天收末之後,你就不見了。

  守門的很驚慌:這陣子雖然比較亂,可他們忠於職守,能出門的除了幾個熟人、就是光腦袋的師太。你怎麼會不見呢?

  等查出來:師太們帶來換洗備用的衣物中,有套小尼服失了蹤,媽媽心裡就有了稿,叫宣悅細細的搜搜房內,果然搜出一把新絞下的頭髮來,宣悅唬得臉色都變了,媽媽只管派人去各個尼庵查訪,一時卻查不出你的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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